居老師見眾人安穩歸坐後,就叫大家用心寫好觀察日記,注意過程細微的變化,然後又補充說晚上新聞聯播中將會有所報導。秦慕鶴暗暗記在心裏,便認真聽老師又講課了……
神清氣爽,秦慕鶴感覺吸氧充電一般舒坦。早早吃過晚飯,天還沒有黑下來,他帶著秦慕彤便來到秦慕騰家。安欣培見兄妹倆過來,知道來意,便假意道:“今晚停電,我們家不放電視,你們就在棲攤玩一瞌吧。”秦慕鶴聽了感覺天空一黑,身在五裏霧中,知道二娘故意不想把他看,明明是有電的卻說成沒電。秦慕鶴看了一聲不吭仍在寫作業的秦慕騰兄妹倆一眼,頭一甩往回便走,心裏又氣又想罵人,恨不得用光所有壞詞集合裏的詞,把這些詞統統抓在手裏砸向小氣鬼般的二娘,還有不吭聲的兩兄妹,真恨自己家沒有……
正這樣極快速亂想著,秦慕鶴悶悶不樂地到了家裏,見媽媽正在打毛線衣邊說道:“媽,家裏有什哩事要做嗎?”“幹嘛?”“我要發泄一下情緒!”“好好的發什哩情緒?幹脆幫我把水缸裝滿吧,不然自來水一停水就又要鬧旱災了。”木佳芳頓了頓,見他剛要去做又問道,“是誰惹你生氣了?”“是二娘,我想到她家看電視,她不肯,還說沒電,她簡直是小氣鬼投的胎!”木佳芳見他咬牙切齒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不由語重心長道:“人家的東西禁幹能隨你便呢?所以說吧我叫你學習多用功,等將來考到一個好單位,拿了錢自己也買一台,想什哩時候看就什哩時候看……”“可是我…現在就想看,是老師叫我們看的,就是報導今勾上午日環食的事,我真的好想好想看!”“那你趕快到奶奶家看去吧,小慕彤呢?她不是隨你一塊堆外去的嗎?”她可能還在小騰仔家裏,沒誌氣!象塊癩皮膏藥似地貼在人個家裏。”“好!你有誌氣就行,要知道我早把希望統統押到你身上了,你爸爸是一潭死水,他隻能乞岡仔了,是我心中永遠好不了的痛;你妹妹她遲早是人個家的人,也不指望她什哩;而你,卻是我寄托希望的綠洲,你要加倍努力啊!”秦慕鶴被媽媽這麼一說,臉不禁紅熱起來,但積極向上的意誌卻更加堅定了。一定要學有所成,至少能扝(KU)到錢,絕不讓家報廢在我的手上,要讓香火延續下去。“香火”?似有不妥,我是不封建迷信的,該是“接力棒”或叫“火炬”要後繼有人……“你還想什哩?還不快去看啊?”木佳芳一聲提示,秦慕鶴趕緊回過神來笑著出了門去。
眼看著到了秋後,天高雲淡,氣候也逐漸變冷。這日一大早,秦李氏頂著霜氣急匆匆出了門來到秦俞榅這裏。見大門依然閉著,便沒敲,又來到鸞香媽媽家。正在廚房忙著做早飯的鸞香媽媽見秦李氏站在院中東張西望便悄聲問道有啥事。秦李氏便趕緊說明來意,聲稱要借團圓桌。鸞香媽媽便笑問要辦什麼喜事。秦李氏見不說不行了,便說要替小四仔辦訂親喜事。鸞香媽媽暗吃一驚,忙問是什麼時候的事。秦李氏隻得笑道:“本來是件喜事,也不打算瞞人的,可真的讓那些亂嚼舌頭根仔的人嚼蛆嚼怕了!捏三造四,害得象戲詞裏唱的棒打鴛鴦各西東,所以吃了不少啞巴虧,隻得藏頭隱尾,不再大張旗鼓。但有時想想就是氣,常言道:‘寧毀十座廟,不拆一樁婚’。那些人的心真被煙熏黑了,變成狼心狗肺了嗎?總希望別人不如她,總希望人家不合,她才高興。要是有一天稍稍超過了她,她便癢到心裏去,一天到晚的渾身不舒服,說不定在夢裏咬牙切齒,指天罵地。”“跟這些人生什哩氣哎!她們遲早會有報應的。這叫好事多磨,還是好人多,現在不是好了嗎!是媳婦自然會找上門來——這麼重的團圓桌仔你禁幹拿家去啊?叫你家秦俞榅來拿啥!”“我是叫他來拿量,都什哩時候了,還睡住覺,咋勾晚上非跟老二鬧著要把酒喝幹,我說都說不信,最後跟我下了保證,説今勾的大小事務他倆全包了,我才沒再說。而現在……我馬上是要喊他們呢,我真不該相信他倆的鬼話!”秦李氏說著同鸞香媽媽搬出兩張團圓桌並靠放在牆邊就去喊人。鸞香媽媽見稀飯正燒著呢,便趕緊用火剪錯開炭讓火小點熬,之後便拿了根筷子風風火火地出了門。
路上,她正好碰到前來搬團圓桌的秦俞桐,相互問著早。秦俞桐看起來有點不情願,嘴裏說著這麼早就把他們鬧起來。鸞香媽媽馬上接話道:“都這麼大了,你們真不懂事噢?凡是還讓老奶奶當先鋒噢?”“哪家說嗲?!咋勾說好了六點半、六點半,勾勾剛過了六點她就過來發老火,說我們這也不好,那也不對……”“你們真不知道她的心情噢,本來她的性子就急,從不願輸給人,現在好不容易大局已定,你們還乞岡仔拖拉,她能不發火嗎?”“急?哪個不急哎?做事情要有條不紊,象我乞岡仔不急不忙。”秦俞桐笑著比劃道。“你乞岡仔至少可以當上指揮千軍萬馬的大將軍了。”鸞香媽媽笑著拍了拍他的身子,“真是屈才呀,是英雄倒成了跑腿的,真讓人心灰意冷啊!”“哎!先當小兵,後做將軍,這才是人往高處走的最佳生動體現嘛。”“不要體現了唄,我要趕緊去買油條了,湯飯還在鍋裏用文火燒著呢,桌仔靠牆擺住呢,你自己小心拿吧,別碰壞了!”“你盡管放一百個心,我做乞岡仔的事情手到擒來,容易得很!”“奶了,你到哪攤啊?我也要去!”米馨緗突然跟出來笑叫道。兩人各行其事,自奔兩邊。
秦李氏喊好秦俞榅、木佳芳、安欣培,帶好鍋碗瓢盆,一路往家來。到了院中,柳蘭潔正同孩子們吃早飯。幾樣菜一下子便被她們搶吃光了,秦俞榅見了趕緊叫秦慕鶴和秦慕騰讓著三位妹妹,他倆則丟下碗筷,用手一抹嘴笑道:“本來我們是很想讓的,可老姑做的菜實在香甜可口,讓我們不得不吃,現在隻留一碟空氣讓她們嚐嚐鮮了。”秦慕彤和秦慕儷馬上生氣道:“做哥哥的不讓著妹妹,空氣有什哩稀罕嗲?”秦李氏看著她們你言我語,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喜悅,又生怕她們鬧僵了,趕緊催她們去上學。大人們也忙著吃早飯,之後便熱熱鬧鬧地忙開了……
到了晌午時分,清一色的女眷夾著位長相秀氣的姑娘在秦俞楓和秦俞槿的含笑帶領下來到了門前,秦俞桐見了趕緊招呼忙菜的秦俞榅放起了鞭炮,左鄰右舍的人聽到了趕快過來瞧新鮮。秦李氏聽說了趕緊跑出來笑臉相迎,說一路客套話。她又把她們讓進院中,熱情地請入堂屋裏,客分尊長依次坐定,大家顯得有些拘緊,望著桌上麵前熱氣騰騰的棗子茶。柳蘭潔和安欣培連忙笑言請眾人吃茶,大家這才動起碗筷,不再客氣吃喝起來,但吃得相當兔雅。片刻功夫,第一道茶畢,第二道茶又跟著上來,隻見桌上用紅色托盤各裝著餅幹、大糕、酥餅、麻餅、奶糖和果子,各人麵前又被放上了一碗清茶,現在大家倒二話沒說,用眼使色,即意思意思起來。眾人很快停下碗筷,柳蘭潔會意,等大家全吃完了趕忙一碗碗撤除到廚房。木佳芳和安欣培又端著第三道圓子茶上來,安放到眾位麵前。柳蘭潔又緊跟著拿來五小碟紅砂糖擺成梅花圖樣,熱忱地招呼大家又吃起來。
當柳蘭潔來收拾碗筷時,見大家碗裏都留了底,或二個或四個不等,但都是雙數,便故意問大家吃飽了沒有,離開席時間尚早,幹嘛這麼客氣。其間一人開玩笑道:“我們不急,你們慢慢忙吧,我們在家裏都吃得肚飽皮圓,等久一些沒什關係,正好有助於消化。到了棲攤,滿鼻子都是香味,讓人覺得仿佛踏進了世外香源。雖然都是山珍海味,但我們還得留一些肚量一樣一樣慢慢品味,也好家去向人誇耀城裏人弄菜的手藝就是不同凡響。”“一點粗茶淡飯倒讓你們見笑了,你再誇我們,往後我們來到你們鄉下,一下子被那麼多人拽著要我們傳授燒菜的秘訣,我們不是力不從心了嗎?到那時,我們隻有開設補習班了,讓那麼多人搬著凳子,拿著紙筆來聽課。”“好啊!好啊!乞岡仔也好啊!歡迎你們能人巧手到我們鄉下做客,我們真是高興還來不及呢!我們鄉下人真要跟你們城裏人學習一些經驗……”“你們乞岡仔說真是太謙虛了,其實城鄉人不都是一樣噢!現在還成了一家人呢!幹嘛要分彼此呢?”“對!進門就是一家人了……”這位婦人的話還沒講完,柳蘭潔對著外麵叫道:“姑奶奶、姑們、嫂子們來了!”外麵變得喧嘩起來,秦俞榅和秦俞桐趕忙笑聲著同每一個進來的人打招呼。秦俞楓陪坐在席上望著在秦李氏的帶領下進來的依次是古秦氏、秦俞惠、秦俞飄、陳旺絁、楚流月、葉碧芳和鍾美晶。秦李氏趕忙一一向親家人介紹,彼此間熟套後便相互笑說起家長裏短。
一會兒開始上菜擺筷,大家謙讓著不肯坐在上席,但秦李氏好說歹說到底讓親家人坐在了上首。到下午酒足飯飽後,秦李氏恭恭敬敬地捧出兩套嶄新的衣裳,上麵放有一個紅紙包。她走到媒人跟前笑道:“這是親家母要的訂婚禮,我現在把它交給你,請你轉交給親家母。”媒人驗過了後又鄭重其事地捧到親家母的麵前笑盈盈地說道:“這是兩套新衣裳和一百六十八塊禮金,請莊育繡媽媽驗收一下。”親家母嘴上說不必了,但手還是情不自禁地動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親家母見白日西遷,大家談興也逐漸消淡,便對著身邊的人一使眼色,大家紛紛站起身來說時候不早了,該往回趕了。秦李氏和眾人也紛紛跟出門外說一些祝福平安的話,她又特意去巷外喊來幾輛三輪車,硬逼著親家人上車,相互招著手,喊著話,看著彼此越離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