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玉連問追上來的江柔怎麼回事,江柔便說梅莫使詐割她們的風箏線,害得她們現在隻有望天興歎,隻恨長不出翅膀,不然就可以一扇而獲了。範玉便笑道:“長不出翅膀有什哩大不了的,你隻要學會了翻幾個跟頭,那風箏還不是唾手可得噢!”江柔明白她在打趣自己,本想說她幾句,但隨即轉念一想,計上心來,便對著秦慕鶴一使眼色。秦慕鶴立即會意,拿好江柔要的東西並乘其不備交到她的手上。江柔這下才慢條斯理道:“哎呀!這翻跟頭可不那麼好學,彎腰我倒是挺在行,你可能會比我學得快一點……”江柔話沒說完,猛得用什麼東西彈了一下線,杜賦遠便感到天上的風箏已不再屬於自己了,於是衝她吼道:“你發什哩瘋,你是不是覺得糟蹋別人的勞動成果很開心?”“我是想讓範玉學一項飛天的技術,我看她平時最心儀筋鬥雲了,所以就忍痛割愛,為她製造了這麼個絕佳的機會,讓她到時駕著筋鬥雲四處漫遊。哎!你如果想學也可以,乞岡仔你們就可以比什哩雙什哩了……”“我看你亂嚼舌根子。”範玉紅著臉就來撕她的嘴,杜賦遠聽了也要動手。江柔見了慌得躲在秦慕鶴身後亂喊,梅莫則拍手大叫好,秦慕鶴嘴裏連說算了,隻好做起了擋箭牌……
時光荏苒,快樂連綿,草地上沉浸在一片歡聲笑語中。有人玩起了傳花擊鼓,有人采集著標本,有人開心地唱著歌兒,有人舒舒服服躺在草地上盡情地沐浴著陽光,有人吃著零食說著天花亂墜的話,有人則圍著老師聽她講美麗的故事,有人依然在放著風箏,還有人則挽著褲角在小河邊捉魚蝦……大家各有所樂,笑情樂意在每一個人的身上循環傳遞,時而激爆,時而舒緩。
曹老師看看腕上別致的石英表,又見日頭右傾,便提議準備起程返回。聽到此話的人隻覺得歡天喜地的情緒突然被一隻有力的大手拉走了。身子都頓然枯樂下來,無精打采地互望著懶懶地收拾東西。
倒也在催促聲中集合好了,大家又排著整齊的隊伍有序地往回走,有人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歌聲與微笑》,會唱的人也都跟著唱,一時間甜美的歌聲和開心的笑聲在綠蔭裏東飄西蕩,醉人心肺,自己仿佛感覺正從極樂太虛中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往下降……
過了兩日是清明節,燒紙上墳的人不經意間多起來,每家每戶扶老攜幼調出自己的悲傷情緒往來在去墓地的路上。坐在課堂上的秦慕鶴心想著媽媽老早出去買菜,中午回去後又可以美餐一頓了,自從新房徹好後,每天中午都吃同樣一道菜:青菜燒豆腐皮。吃得人見了豆腐皮就覺得惡心,見了青菜就覺得眼睛發青。而今天媽媽說好的要打一斤肉犒勞犒勞自己,所以想來覺得美滋滋的恍若正有一塊鮮肉在自己嘴中嚼了又嚼,嚼了又嚼,遲遲不肯咽下,那香味嚼得滿口都是,那種快樂感覺真是妙不可言。“喂!你幹嘛呢?老師叫你上台拿作文本呢!”範玉見他心有所思的樣子提醒道,“春遊作文寫得可不醜噢?!你是禁幹想到那麼多的好詞好句嗲?”“文章貴多彩,意境更得高。”秦慕鶴隨口吟道就往講台上走。當他回來時,範玉又問道:“你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呢?你就別賣關子了,告訴我吧!”“其實我是跟你學的啊!”“跟我學的?”“當然了,你不是說過要寫一些有感性的東西嗎?所以我就全寫感覺到的心情,再加上生動地描述,自然寫出來的作文給人身臨其境的感覺了。”“噢!乞岡仔說來你應該喊我師傅了,喊師傅嘛我看就算了,但是下午要記得請客……”“請客!……”秦慕鶴一聽這話,心裏感到一陣迷茫,隨口道,“我又沒得什哩獎,隻是得到了幾句表揚的話就要請客?況且下午還要掃墓,還要疊紙花,還要……”“你小氣哩唄!禁幹不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必將湧泉相報……”“我現在沒有什哩東西可以圖報給你的,你實在要我回報,我隻得將我自己交給你了。”“你耍什哩賴皮?我多晚就要你這個大活人了?”“我是說我可以為你做一些事情,我隨時給你使喚,聽你吩咐。”“噢!我還以為……”“以為什哩?”“你真壞!盡讓我往歪處想!”範玉嬌嗔道。“我多晚了?我可沒叫你胡思亂想。哎呀!老師開始評比作文了,我們可要用心聽講,不能再說話了,爭取下一次在寫一篇佳作美文,乞岡仔我們就可以稱得上才子佳人了。”“稱得上又禁幹?稱不上又禁幹?我們還不是默默無聞了,到了真正有名的時候,恐怕我們的頭發都發白了。”“不要乞岡仔悲觀嘛!隻要有信心有決心有恒心有愛心,沒有幹不了的事。”“幹嘛非要有愛心?”“有愛心才能幹一切事情。不說了,不說了,老師的目光似乎往我們這邊掃描了,我們還是安心聽講吧。”秦慕鶴壓低聲音朝老師望去。兩人已不再言語了,精心聽老師講解寫作的技巧……
放學鈴聲忽的一響,象往常一樣,秦慕鶴跟同學打過招呼後就飛快地往家裏趕。走到門前,見木佳芳急得汗流滿麵便問怎麼了,木佳芳象似驀然間看見了救星,連忙開心道:“你來的正好!快幫媽媽把紙化一下,你家爸爸勾勾不得數了,明知道‘早清明,晚過冬,七月半的亡人等不了中。’可他就是不見人影,早上他上班的時候,我再三叮囑他早點家來,早點家來,現在人個家紙都燒過了,恐怕差不多開始吃中飯了,而我們家連紙都沒化,你說急人不急人了?”“可是我們老師曾經跟我們說過燒紙是種迷信活動,叫我們千萬不要參與……”“老師放個屁,你就當台戲。你倒沒想想是誰生下你的,是誰養你這麼大,又是誰供你上學的,難道從今往後我說話就不得用了嗎?我看你以後還是跟老師家過日子去吧,她的話全是聖旨,媽媽的話隻是拂耳清風。”“媽!我不是這個意思,大不了什哩都不顧了,就化紙、燒紙哎!?又不是要人命,我來做就是吧,難道我讀了這麼多年書竟然不知道百行孝為先嗎?我可不想做不孝子孫,反正我問心無愧就行了,做就做吧,你不要生氣啥?”“這才象我生的兒子,我們都是一代交一代的,下代可千萬不要忘了上代人的苦,正是他們的千辛萬苦才會有我們今勾的萬福百吉,所以每到傳統的節日,我們都按傳統的做法,也不別出心裁,隻是一切照舊罷了。好了,我現在氣也平了,你聽話我就高興,快抓緊時間做吧。”
秦慕鶴還記得平時父親化紙的具體做法,耳際仿佛又響起父親說隻能男孩子做的話。手裏先把一疊紙卷一下,然後飛快地一張張分開來。沒一會兒紙倒是輕鬆地化完了,木佳芳在老櫃兩頭擺好了飯菜,秦慕彤恰巧走進家來就嚷肚子餓。木佳芳便問道怎麼這麼久才肯家來,她則答說在學校裏很受歡迎幫人做紙花的,木佳芳便要她無論有多餓都要等燒過紙後再吃。秦慕彤便隻好忍著肚餓幫做些了雜事,秦慕鶴此刻則開始跪著燒起紙來。大門兩邊各先燒兩張,說是請神讓位,然後便在供飯麵前燒拜起來。一片紙灰隨著熱流旋轉而上,秦慕鶴猶如看到一節水袖在麵前有韻律地收縮舒展,十分愜意。木佳芳站在旁邊則笑道:“亡人家來收錢了,亡人高興得打旋風了!”“媽,你看到亡人們的樣子嗎?”秦慕彤故意道。“我禁幹能看到呢?說話不得水平——我要是看到不就……不說了,差點犯忌!以後記著了切勿在亡人麵前提到那個字,不然他們聽到了,就會讓你得病。”“讓我得病?我看這些亡人也太沒氣量了,這絕對算不上個好亡人,禁幹輕易就降災病給子孫呢?他們應該時時刻刻保佑我們才對,護在我們身邊象保護神一樣。”“女瑕仔家不曉得什東西亂說什哩啊?”木佳芳聽不下去了忙製止,又轉過身子喃喃自語道,“請亡人們恕罪,童言無忌,瑕仔小不懂事,您別太介意。我多燒些紙錢把你們買酒買菜買好東西……”“媽,假如亡人們根本用不著吃東西怎哩辦?”秦慕彤又問。“快站過去!還在棲攤瞎嚼舌頭根仔噢?不吃統統把你吃?真是一個直筒仔,想啥說啥,不象你哥凡事放在心上,不輕易說出來。女瑕仔真不得用,快站過去!”“誰說女瑕仔不得用嗲!”說著她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豫劇《木蘭從軍》裏的句子。木佳芳見她唱得神乎其神,可自己聽了卻有點心煩便一揮手叫她走開些,說擾著了亡人吃飯收錢,亡人會不高興的。秦慕彤嘴一撅,腳一跺,氣憤憤地說亡人來收保護費了,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