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姐兒得了王夫人的承諾,好歹壯了點膽子,便答應著出了們,回到自家的小院,就令人去找了旺兒來,秘密說事。
※※※※※※
這是林琛被擄走第五天。
賈敏住的這個小院子裏的每一個人都苦悶到了極點,惶惶然地等著未知的命運的裁決。
哥兒被擄走,太太病倒,現在唯有姑娘是個主心骨了。
快滿六歲的黛玉正在給主事的嬤嬤商量著:“太太的病總也不好,前兒那大夫的藥方還是不行,看來還是隻有設法請一位禦醫來瞧才好。這隻能靠著外祖母的麵子才能請來。那就隻有我過去走一趟,請外祖母幫忙。你們幾個就在家裏守著太太,太太病著胃口不好,弄點紅稻米的粥給她吃,可能病了幾天,嘴裏淡得沒味,粥裏可以加一些醃漬的幹菜來調點味道,再弄一兩碟子精致的小菜,不要擱油弄得膩膩的……”
黛玉交代完了,就帶著雪雁春纖兩個近身伺候的丫鬟並兩個嬤嬤往賈母處去。
到了賈母住的上房,正巧寶玉也在,賈母便朝著黛玉招手兒,笑著說:“玉姐兒,你哥哥才說起你呢,可巧你就來了!”
“林妹妹!”賈寶玉立刻應景地喊了一聲,透著一股子歡喜的味兒。
黛玉隻用眼角的餘光瞅了賈寶玉一眼。
他雖然穿著一身墨蘭色的緞子長袍,算是守孝,卻是簇新的上用麵料,上麵還繡著精致的紋路,所以,粗一眼看去,哪裏像個祖父才喪的孝孫,還是照舊的公子哥兒的裝束,隻是顏色深些罷了。
加上他一見黛玉就眉眼飛揚、唇角含笑的模樣,越發叫黛玉覺得此人輕浮,根本不屑於理睬,連個眼神都欠奉,隻向著賈母一板一眼地施禮:“玉兒見過外祖母。”
賈寶玉見黛玉看見他直如沒看見一般,頓時有些訕訕地,也不好說話,就坐在一旁聽著黛玉向著賈母說話。
黛玉徑直說了來意,道:“外祖母,我母親吃了前兒請來的大夫開的藥,卻一直不見好。熬了這兩日,臉上瘦了一圈,叫玉兒實在擔心,隻有請外祖母大發善心,給母親請一位宮中領著供奉的太醫來醫治一下吧。”
賈母允諾,又露出一點焦急擔憂的神色,說:“你娘是個死心眼的,何至於為了一個琛哥兒倒是熬煉她自己呢?待我去看看她,開導開導她。一個庶子而已,犯不著……”
黛玉本來就肚子裏裹著氣,再聽賈母這“庶子”“庶子”地貶損林琛,越發忍不住了,板著小臉,冷聲說:“外祖母還是不要去了,我母親本來心裏就犯堵,您這一去,還庶子庶子地貶損琛哥兒,不光是不能開導她,反而要叫她添病了!太醫能來就行了,其餘的,一概不敢驚擾!”
賈母還是第一次被人堵得說不出話來,偏偏還是個六歲的小孩子,又是自己的外孫女兒,一時竟然無言以對。
黛玉朝著賈母端端正正地福了一福,說:“外祖母,玉兒還要回去照顧母親,就不多陪著您老人家了。”見賈母頷首,便慢慢地轉身走了。
賈母看著黛玉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背後了,朝著寶玉說:“玉姐兒,這是……怎麼人人都瘋魔了一般,就為了琛哥兒那麼個……”想到黛玉剛才尖刻的話語,賈母幾乎到嘴邊的“庶子”兩個字又給咽了回去。
寶玉說:“林妹妹是擔心過了頭,才衝撞老祖宗您的!我去送送她,順便說兩句玩笑話解解她的愁悶,就好了。”
說著,寶玉就一溜煙兒下了榻,往外麵追去。
賈母連聲喊:“寶玉,你回來!”
隻是喊不住了。
賈母無奈地搖頭,自言自語地說:“這玉姐兒,連我的話都敢駁回,你去給人家解什麼悶兒?別惹一場閑氣來,又哭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