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驅馬這叫一個狂奔啊,十多裏的路程,不過一炷香的功夫就趕到了宮門外,憑著腰牌進了宮,快步如飛地趕去熙和宮,卻叫此處守著宮門的幾個太監攔著不許進去,也不給通報。
小豆子就急眼了,有些張狂地說:“我找我們殿下有要緊事呢,耽誤了事情,你們擔待得起嗎?”
這話究竟說得沒啥底氣,畢竟皇子們都還小,即便是徒旻安序齒算大的,也不過還在上書房讀書的年紀,沒有實職沒有軍務,能有什麼了不得的要緊事。故而幾個太監也隻是在肚裏暗笑,話卻說得客氣:“哎喲,我們也知道你這麼一頭汗地跑了來,一定有要緊事兒,不過,這會子太後娘娘、萬歲爺還有皇後娘娘都在裏麵,幾位殿下作詩作畫討幾位主子的喜歡呢,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進去遞話擾了主子的性子。所以,你還是在這裏等一會兒,看看二殿下會不會福至心靈,自己就出來了。”
這皇宮裏的奴才也是分派係的,小徐後執掌六宮,這熙和宮的奴才當然也是仙及雞犬,個個鼻孔朝天,恨不能橫著走的,見小豆子是隨侍二皇子左右的奴才才假以辭色,要是別的什麼奴才,早就一把搡過去,再加幾句陰陽怪氣的嘲諷:“你先摸摸你自己腔子上幾個腦袋,再掂量掂量要不要進去吧?”
畢竟,二皇子身為元後嫡子,又是皇子中序齒較大的,在幾個皇子裏數一數,比一比,就目前看來,二皇子將來承繼大統的機會最大。討好現任主子,幹好本職工作很重要,有點兒遠見,不得罪將來的主子也同樣重要,嗯。幾個太監心裏想著。
小豆子心裏腹誹,要是我會傳音入密的功夫就好了,就能叫殿下感應到,好自己出來了!這在外麵等啊等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隻是,聽著太後和皇帝幾位大腕兒還在裏麵,小豆子再著急,也不敢造次,畢竟,那幾位可都是比主子爺更大來頭的主兒,還是,等吧。
耐著性子等,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地在熙和宮的門口打著轉兒,時不時地問人家一聲:“裏麵怎麼樣了?我們殿下要什麼時候才會出來?”
守門的奴才往裏麵看了看,說:“還早吧,看見那邊遊廊上的人了嗎?手裏都端著食盒呢,這是要品宴了。”
小豆子一聽,心都灰了一大半,還沒開始吃飯呢,這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完事兒啊?這一頓飯吃完,至少是一個時辰,就是殿下出來就快馬加鞭往山莊趕,也未必趕得上啊。唉唉唉,完蛋了。
熙和宮內。
徒旻安呢,一大早就來了這裏,在緊鄰的熙和宮“香梅海”裏,陪著太後、皇帝、皇後等幾位大主子。
今天乃是皇後小徐後做東,宴請太後、皇帝賞梅,並請了一眾妃嬪和皇子皇女們,算是個家庭聚會。
隻不過是高級別的家庭聚會,和小門小戶的其樂融融不同,更多的是藏在暗處的機鋒無數、刀光劍影。
熙和宮乃是小徐後所居,本身就是極綺麗恢弘的構造,去年又翻修整飭了一下,越加規整大氣,飛簷排角,鴛瓦鱗翠,巨大的金柱上飛龍走鳳,雕琢精巧的透花窗欞上垂掛著珍珠金絲做成的精繡帷幔,無一處不精巧,無一處不奢華。
而香梅海呢,本身是禦花園的一部分,因為小徐後的生辰正值梅花開放,早年皇帝和小徐後琴瑟和鳴,故而特意令人在熙和宮的後麵開辟了這一大片梅林,供小徐後賞玩,命禦筆親提“香梅海”的名字。久而久之,香梅海就變成了熙和宮的後花園子,足以彰顯皇帝對小徐後的寵愛。
不過,那是過去了。
而現在,皇帝有了新的心頭好。
皇帝走在最前麵,他的身邊圍繞著以小徐後為首的一圈兒鶯鶯燕燕,什麼賢妃、麗妃之類的過時黃花。過時是過時了,可是,到底位份在哪裏擺著,正該在皇帝跟前露露臉。平時在自己的殿內不受寵幸、無人問津都快要發黴了,好容易見著皇帝,還能不緊緊地圍著?
“皇上,您看您看,這些梅花開得好美啊,什麼顏色的都有,不一樣的品種吧。怎麼這白色的看著顏色一樣,細看卻不一樣。看這個,白花兒是白花兒,花瓣上卻有點點斑斑的紅色,而那個呢,也是白花兒,花萼卻是綠色的。”說這話的是麗妃,當年也是嬌花軟玉一般的美人兒,故而得了麗妃這個稱號,而現在,美人遲暮了,也就是這種場合能見著皇帝,說話都激動得很,一車軲轆一車軲轆地往外冒,滿頭翠翹的腦袋往一旁歪著,強扮出一副求知若渴的可愛模樣。
可是,歪頭提問、巧笑嫣然這樣的動作,須得是二八妙齡的佳人做出來才好看,你麗妃一個快三十的女人歪著頭學小姑娘的模樣也不怕把插了一頭珠釵金簪的腦袋給歪掉了嗎?
皇帝才懶得搭理她,而是拽了一把幾乎要被麗妃賢妃兩個擠得從石頭小道上到旁邊得雪地上的賈才人,溫聲細語:“愛妃走路小心點。雪化了一些,那邊上的地兒滑得很,摔一跤可不是玩的。來,挨著朕走。”
帝王的新晉心頭好,賈才人含羞帶怯地看了皇帝一眼,嬌嬌弱弱地依附過來。
既然皇帝發了話,麗妃就隻好落後一步,不甘不願地把皇帝身邊的好位置讓了出來。
同時,說了的話沒人接招,麗妃尷尬地僵在那裏,有種當眾被剝光了臉麵的感覺,對皇帝自然是沒氣也不敢生氣的,隻好用刀子般仇視的目光狠狠地盯著皇帝身側那白蓮花一般的女子、賈才人。
賈才人乃是榮國公賈代善次子賈政的嫡長女,生的花容月貌、姿態嫻雅,尤其撫得一手好琴,半年前入宮,就因為姿容出眾而蒙受皇帝的青睞,得以連續三日承接雨露,一時風光無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