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安死後,林肯就好像變了個人,憂鬱一直伴隨他,但情況越來越糟,他變成整個伊利諾斯州最傷心的人。

赫爾頓是林肯後來的法律業務合夥人,他說:“如果林肯在二十年時間內快樂過一天,那我可能永遠都不知道。憂鬱從來沒有離開過他。”

從這時到他生命終結的那一天,林肯有個愛好,他幾乎對此入迷了,那就是朗誦描寫悲傷與死亡的詩歌,他經常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一句話都不說,他在幻想中徹底迷失了自己,他會突然說一句“最後的葉子”,還念著下麵的句子:

長滿青苔的大理石

覆蓋在他曾親吻過的

玫瑰般的嘴唇上;

心愛的名字

雕刻在這冰冷的墓碑上,

許多年。

在安死後不久,林肯記住了一首死亡主題的詩,名叫《哦,人類何必如此驕傲》,開頭是:“人有什麼值得驕傲的?”它成為林肯至愛的詩,當他覺得無人傾聽時,他就讀這首詩給自己聽。不僅如此,他還將它讀給伊利諾斯州酒店裏的房客們聽,在公共場所的演講中反複重複它,將其重複給白宮的客人們聽,他還為朋友們抄下了這首詩,並且說:“要是能寫出這麼好的文字,我寧願付出所有的財產,哪怕是借債。”

他最喜歡最後兩節:

是的!希望和失望,快樂和痛苦,

在陽光與雨水中交織;

笑容與眼淚、歡歌及挽歌

緊緊相隨,如連綿的波浪。

一眨眼,一呼吸,

生的紅暈變成了死的蒼白,

彼時還在金色沙龍裏,

此時已在棺槨中。

人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安被安葬在有些陳舊的“和諧公墓”,它位於一個安靜農場的中央位置,三麵被小麥田包圍,另一麵被草場包圍,牛和綿羊在草場上吃草。由於公墓四周長滿了葡萄藤及其他雜草,很少有人去參觀。在春季,公墓四周彌漫著恐怖氣息,寧靜的環境偶爾被綿羊的低叫聲及鵪鶉叫聲所打破。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安靜靜地長眠於此,直到1890年,一個當地的承包人在離“和諧公墓”四英裏遠的彼得斯堡建了一個新墓地。由於此前彼得斯堡已經建了一個漂亮且開闊的墓地,名叫“玫瑰山”,所以新公墓的生意比較冷清。這個貪婪的承辦人想出了一個壞主意,將林肯情人的墳墓遷到他的墓地來,以此拉動銷售增長。

他承認,在1890年5月15日,安的墳墓被打開。他究竟找到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現在,有個年齡很大的女士仍住在彼得斯堡,是她告訴這本書的作者這些故事的,同時還宣誓這些故事都是真實的,她就是麥格雷迪·拉特利奇的女兒,而麥格雷迪·拉特利奇是安·拉特利奇的堂兄。麥格雷迪·拉特利奇經常與林肯在田間地頭一起勞作,他幫助林肯做測量,與林肯一起吃飯,還睡一張床,關於林肯對安的感情故事,他也許比其他任何人知道的更多。

在夏季一個安靜的晚上,這位老婦坐在門廊上的搖椅裏,告訴作者:“我經常聽父親說,在安死後,林肯先生常去五英裏遠的地方看安的墳墓,林肯在那裏會待上很長時間。父親感到很擔心,擔心林肯會出事,所以他就將林肯帶回家了。是的,當安的墳墓被打開時,我經常聽他講,他們發現安屍骨無存,隻剩下衣服上的四個珍珠母紐扣。”

所以,獨立承包人就拿起了四個珍珠母紐扣和一些塵土,將其埋在新的“玫瑰山墓地”裏,隨後,他就打出這樣的廣告:安·拉特利奇埋於此處。

現在每到夏季,幾個月中便有數千名朝聖者來此憑吊所謂的安的墳墓,我看見他們站立著,在埋著四個珍珠母紐扣的墳前低頭落淚。墓地前豎著一塊漂亮的花崗岩紀念碑,上麵刻著埃德加·李·馬斯特的《湯匙河詩集》中的一首詩:

我是那樣,微不足道又默默無聞,

卻產生了永恒的音樂旋律:

沒有一點惡意,

對所有人都懷著善良之心。

她那寬容的品質,

讓人們懂得慈愛,

在世間流傳。

安·拉特利奇,

生前被亞伯拉罕·林肯深愛的姑娘

已長眠於荒草中的青塚。

生前不能長相廝守,

死後他們的靈魂永遠在一起。

哦,我親愛的祖國,

願你永遠繁榮,

我胸膛之上的土地將繁花似錦。

但安神聖的骨灰卻仍留在古老的“和諧公墓”裏,貪婪的獨立承包人永遠也不能將其帶走,她和她的記憶都在那裏,鵪鶉在那裏歌唱,野生玫瑰爭芳鬥豔,這裏是亞伯拉罕·林肯的傷心之地,這裏將林肯破碎的心靈徹底埋葬,這裏是安·拉特利奇的長眠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