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禦敕羽士指天意,禁苑詔囚畫仙符(2 / 2)

那人轉頭,仰起辨不清本色的下頜,朝高坐禦椅上的印暄道:“小皇帝,你有麻煩了。你身上真龍之氣雖盛,眉間一道立刀紋卻見凶煞血光,若不及時破解,便有兵戈之禍。”

印暄怒極反笑,“朕隻需一聲令下,你的人頭就要落地,之前不妨拿鏡子照照,自己眉間有沒有凶煞血光!”

那人咳咳地笑了兩聲,對他的威脅不以為意:“這副皮囊離死不過剩下半口氣,你想要便拿去。”

“你——”印暄大怒,有心重懲這個犯上之徒,卻一時想不到如何懲處。殺他?用不著動手,他也差不多快沒命了;刑求?對將死之人毫無意義;誅九族?自己也在這九族之內……盛怒之餘,頗有種無從下手之感。

“不過,就算我現在人頭落地,對你也全無好處。”那人口風一轉:“不如我們來做筆交易,你放我一條生路,我便為你解兵戈之禍,如何?”

印暄輕蔑地冷哼一聲,語氣毒辣無比:“你是什麼底細,朕難道不知?你那些本事,放到青樓楚館去倒是合用!”

那人沒理會,轉而對微一道:“你身上有股邪屍之氣,什麼東西,給我瞧瞧。”

微一從懷中掏出一個紅繩捆綁住的鐵盒,打開遞過去。

那人用枯枝般的手指顫巍巍地接過來,嗅了一下,又扣上盒蓋丟回去,“兵煞僵屍。煉屍手法還算純正,用的是九幽老鬼一脈的心法,八成是他徒子徒孫的手筆。”

微一見他說得一字不差,按捺住心底驚異,頗為恭敬地問:“此人操縱兵煞僵屍強攻下呈衝關,下一步怕就是震山關了,先生可有應對之策?”

夜風挾著淒冷雨氣從殿外灌入,那人拉了拉衣不蔽體的幾縷破布,瑟瑟地抖起來,語氣中卻是與狼狽模樣全然不符的淡漠,“我看你修為不淺,難道沒有應對之策?”

微一搖頭:“非是貧道不願出手,天……天意不可違。”

“如何還不悟。”那人歎氣道,“也罷,你說天意就天意,天意叫你找我,你找到了,這樁因果就有你的份,腳都插進來了,還想臨場抽身不成?放心,不會讓你出白工,會有你好處的。”

微一被他頂得無言以對,隻好道:“或許為先生助力,便是貧道的一段命中因果。”重新捆上鐵盒收好,微一接著道:“貧道想在震山關的城牆上,布一個天罡衝煞破邪陣,陣眼就用七張天樞五雷咒,頭尾用六陽之物押陣,中央祭以一口斬過九十九名凶犯頭顱的鬼頭刀,先生看如何?”

那人微微點頭,“可以。不過天樞五雷咒威力稍嫌弱了,最好用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咒。”

“九天應元……”微一露出古怪的神情,連聲音也似乎變了調,“先生在跟貧道開玩笑麼?此咒是為仙咒,隻名存天書記載中,凡間哪有人能畫形?”

那人一隻手揪著衣襟裹緊——假如身上披的破布還看得出衣襟的話,另一隻手食指伸出,指尖汙黑的指甲因長年未修,刨花似的卷成了圈,“我隻畫一遍,你看仔細了。”

髒兮兮的指甲,在地板上劃下條條灰漬,星點支線、倒豎走橫,信手塗鴉般雜亂無章。微一瞠目結舌地盯著這道道塵印,隻覺靈台轟的一聲巨響,好似無數白光乍然怒放,頓時魂震魄顫、目眩神迷。

他的神識幾乎就在同一時刻沉入道心境界,隨著筆畫走勢,以最快的速度進行推演。三千六百次後,推演次數已接近心神所能控製的極限,可他卻完全停不下來。這個垂死囚徒畫下的每一筆,頓連輾轉都包含著巨大的威力,仿佛星辰隨四季輪轉、萬物在眼前枯榮,他必須極力增加推演次數,才能跟得上對方的速度。

就在他的道心境界因無法容納而即將崩潰的前一刻,那人剛好收住最後一筆。

微一身軀猛地一震,長長地舒了口氣,滿頭滿身盡是冷汗,激動與後怕充斥了他的心神。

印暄有些莫名其妙。在他看來,這兩人窩在地板上,一個拿指甲鬼畫符,另一個居然看出了神,實在可笑。

“你的悟性差了些,不過資質還行。”那人挑剔地點了點頭,回頭對印暄道:“小皇帝,別忘了叫禦醫救我,讓他們用梅花金針先保住心脈,否則等不及藥力發散。”

微一呆愣愣地沉浸在道心境界中,許久後終於回過神來,兜頭便拜:“道學末進拜見真人,望真人不吝賜教!”

叫了兩聲,地板上黑糊糊的那一團沒有絲毫反應。他忍不住伸手一探,發現那人已然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