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蕭秋多事憂國運,群龍有首煮羹湯(1 / 3)

這場深秋豪雨足足下了半個月,才稍呈停歇之勢。

印暄在這半個月內所批的奏折有往常的三倍之多,且十有七八都不是什麼好事:山*沁河決堤;甜水原鬧蝗災顆粒無收;昶州、旭州一帶馬賊聚嘯,襲擊州縣、殺官奪糧;就連天子腳下珞陵城郊,也因山體滑坡,一整個村子被埋在泥石之下。

頭疼之事一件接著一件,仿佛伴隨著這場淫雨而來的不僅是殘冷秋殺,更是顥國百年不遇的巨大危機。

“多事之秋啊!”印暄憂心忡忡地歎了口氣,端起案角的青花瓷杯,觸到唇邊才發現茶水已冷。

隨侍的小太監剛從一陣短暫的站立盹中醒來,見狀滿麵驚慌地下跪請罪。

“算了。”印暄無意與他計較,皺眉揮了揮手,“去換杯熱茶。人也換了吧。”

打發走小太監,他擱置朱筆,向後微仰,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諸多消息中,隻有幾封來自北疆、由鷹哨統領親書的密奏能令他略為寬懷。

據姚應泉所稟,道士微一帶領七名弟子,在震山關的城牆外麵用紅硝繪製了一個巨大的陣圖。城牆乃是用花崗條石混合石灰調入糯米漿砌成,其堅逾鐵,即使是身懷絕技的外家高手,也很難單憑勁力擊破,這道士輕飄飄一拂衣袖,竟將一柄三尺長鬼頭大刀插入牆磚,深至沒柄。

而後的半個月,震山關外果然風平浪靜。據派出的暗哨打探,那些攻陷呈衝關的僵屍怪物群群集結在百裏之外,似躊躇不敢前進。隻可憐兩關之間的沃原肥野、阡陌村舍,短短數日內便成寸草不生的焦土廢墟。

微一紙鶴傳書,言此陣能引天罡之力震懾陰邪,卻隻是治標之法,若要治本,須得尋找那個炮製兵煞僵屍的幕後黑手,殺之則邪祟必破。他未竟全功,不敢回京複命,因而留在北疆繼續追查。最後還不忘叮囑,地牢中那位高人身係天命,乃是解邊關之危的關鍵所在,聖上如有疑慮不妨多加垂詢雲雲。

印暄看得喜慍交加,心道也不知印雲墨許給這道士什麼好處,一場戲做得唱念俱佳,若不是邊陲急用,非狠狠治他個欺君之罪不可。

一念及此,他招來監守清曜殿的紫衣衛:“那人可有什麼異動?”

紫衣衛稟道:“回皇上,沒有異動。那人老實待在殿裏,足不出戶。隻是向太醫討要了紅泥爐與青銅鼎,時常在園中水池邊釣魚摸蝦,熬煮吃食。”

“吃了十幾年牢飯餓昏頭了!盯緊他的一舉一動,別讓他有機會跟任何人聯絡。”

“遵旨。”

印暄揮手讓他回去。

踱出禦書房見暮色垂臨,淡淡倦意湧上四肢百骸,年輕的天子伸了個懶腰,命內侍傳旨備膳,自身則走入殿後花園,沿著草木蔥蘢的回廊信步。

方才走了小半時辰,忽然聽見不遠處的假山後麵有人唧唧私語。

“怎麼辦,找了一整天都沒找到……”

“要不,先回去稟告娘娘?”

“我哪敢回去呀!娘娘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嗚嗚……”

“那我再幫你找找……哎呀寄奴姐,你就別哭了,哭得我這心都慌了!”

“我怕真找不著……上回榮嬪丟的貓不就沒找著,還有再上次春華宮丟了隻叭兒狗,這陣子內宮裏的貓貓狗狗丟了不下七八隻了吧,一隻都沒聽說有找回來的。娘娘昨日剛說她的玉獅子金貴,不是那些個野貓野狗能比的,這話還沒涼呢貓就丟了,你說我要是找不著還敢回去,直接跳湖算了,至少死也死得頭麵幹淨……”

“別別!寄奴姐,你可別真尋死!這不是才大半天麼,不定跑哪兒捉老鼠去了,再找找,一準能找到!”

“你就別哄我了,娘娘的貓連煎魚都不吃,還能吃老鼠?沒聽人說嗎,半夜老聽到貓狗哀叫,叫得可慘了,白日裏卻一隻也見不著,這是鬧妖啊!說不定,那些丟了的貓狗都成了精……娘娘的玉獅子也成了精,這叫我去哪找!嗚嗚……”

印暄停下腳步,叫了聲:“魏吉祥。”

跟在後麵的司禮太監顛顛地跑上來,“皇上有什麼吩咐?”

“最近宮裏丟了不少貓狗?”

“不日前確有聽宮人說起過,說是貴人們的寵物走丟了,奴婢覺著這種瑣事不值得拿來煩擾皇上,也就沒有及時稟報。”

“走丟一兩隻不足為怪,一連丟了七八隻,你覺得正常麼?去查查這是怎麼回事兒,誰人如此大膽,連宮裏的貓狗都敢偷。另外,把假山後那兩人罰去浣衣局,宮女私會太監,不成體統。”

“奴婢這就去辦。”

印暄沒了散步的興致,轉身正待回殿用膳,驀地又駐足露出古怪神色:“這陣子開始丟的……該不會……狗肉便罷了,貓肉也能入口?”

隨侍太監沒聽清這句低語,正猶豫著要不要叩問聖意,卻聽皇帝拂袖道:“去清曜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