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並不是讓你在這十年中被仇恨纏困,迷失本心。在時機尚未到來之前,你必須學會忘卻。忘卻仇恨、忘卻思慮、忘卻一切世俗機巧;忘卻外物、忘卻天地,乃至於忘卻自身。隻有物我兩忘,內不覺其一身,外不識有天地,整個身心進入一種虛靜空明、纖塵不染的狀態,才能達到由外而內的自我純化,自然渾同於大道,這便是坐忘的真諦。”
“……坐忘之後呢?”
“之後,你便可以在空明渾然的狀態中安神守竅,也就是意守丹田,學習如何煉精化氣,這便是丹道中的築基。”
“築基……左景年喃喃道,“我似乎在哪兒聽過這個詞……築基之後呢?”
阿墨哂笑起來,“急什麼。《道樞》雲:‘坐忘者,長生之基也。’從坐忘到煉精化氣,隻是最基本的一步,稱為小築基,如今你最多隻能參悟到坐忘境界,煉精化氣就先不用想了。”
“為什麼?我資質很差嗎?”
“倒不是資質的問題,是你眼下有精可煉麼?”阿墨戲謔地瞥了一眼他的胯下,“剛開始煉精化氣時,最好在一陽生的狀態下進行,小朋友,你可知何為‘一陽生’?”
左景年隨著他的目光望了一眼胯下,似懂非懂地漲紅了臉:“我已經十二歲,不小了!”
阿墨大笑,捉空在他雙腿間摸了一把:“小不小,等你毛長齊了再說吧!”
左景年狼狽地一閃,沒躲開,不甘心之下反過來也去掏他下身,兩人笑鬧著滾成一團。
喘息平定後,左景年枕著雙臂躺在草地上仰望夜空,慢慢說道:“父親留給我的包裹裏,是幾卷祖傳丹書,但他從不讓我修習,說是‘老不習武,少不煉丹。’所以你才叫我成年之後再取出來讀,對嗎?阿墨,你究竟是什麼人,為何我覺得你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朱衣少年將腦袋枕在他肚子上,用夢囈般的聲音懶懶道:“我是小左的阿墨——你隻需明白這一點就夠了。”
時光遷移,歲月迢遞,夢中的左景年逐漸從孩童長成一個英俊挺拔的青年,阿墨卻始終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
左景年覺得有些奇怪,又一想,夢中之事自然是虛幻。但若說阿墨也是虛幻,他卻斷然不信,一言一笑栩栩如此,怎會是虛幻!他深信,世上某處地方一定存在著一個朱衣金冠、貌若天人的少年,在因緣際會之下,與他夢中相見。
“你走神了,在想什麼?”阿墨輕拍勒在腰身上的胳膊,示意身材高大的青年將他放下來。
左景年恍然回神,笑著鬆手,“沒什麼,想起你當初教我坐忘的情景了。”
“而今能坐忘否?”阿墨笑問。
左景年汗顏,“打坐時可入無物無我之境,但離與道冥一、萬慮皆遺似乎還有距離……不過,一陽生倒是時常能做到。”
阿墨撇了撇嘴:“你那是欲火起而陽勃,哪是靜心凝神時自發自動的一陽生!”
左景年有些尷尬地自嘲:“看來我要麼資質太差,要麼就是與道無緣。”
“證道途徑千千萬萬,不獨坐忘這一條。”阿墨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我看你在武學上頗有天賦,若能修煉到巔峰,未嚐不能以武入道。”
“等我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再說吧,好在如今體內餘毒除盡,功力恢複如初似乎還有所精進……不說這個了,今日我們做什麼?”
阿墨一臉神秘,低聲道:“盜寶。”
“盜什麼寶?如何盜?”
“不急,等時機到了再告訴你。我肚子餓了,走,先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