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將至,差不多了。”阿墨抬起頭望望中天一輪圓月,拍了拍左景年的後頸,“小左快走快快走,遲了便要錯過好戲!”
左景年運起輕功在崎嶇山道上疾步如飛,身負一人仍臉不紅氣不喘,額上滴汗未出。“你腳程比我快,為何不自己走?”
“我懶得動。”阿墨答得很幹脆,“能坐不站,能躺不坐,既有人代勞又何必自己動腳?”
左景年無奈地笑笑,步履不息地又翻過一個山頭。
“就在前方的山穀中,看到天象異變了麼?”阿墨忽然叫停,伸手一指。
但見遠處山穀上空濃雲翻湧、電光蛇竄,驚雷震耳一聲響勝一聲,垂垂累累自雲層劈下,不時有高大樹木被落雷擊中,轟然化作焦炭,儼然一副天怒景象。
奇怪的是,雷雲隻籠罩方圓數裏,山穀之外卻仍是月朗星稀、雲淡風輕。
“那是怎麼回事?”左景年奇道。
“是紫雷天劫。”
“天劫?何人渡劫?”
“一條修煉了九百餘年的巴蛇。若它今夜能渡過雷劫,便可化龍飛升而去。”
“蛇真能化龍?”左景年極目遠眺,隱約見壓得極低的雲層下,似乎真有一物於電閃雷鳴中竦躍不止,莫非就是那條想要化龍的巴蛇?
“怎麼不能。”阿墨從他背上跳下來,與他並肩而望,“佛經雲龍有四生:卵生、胎生、濕生、化生。蛇、魚等修行有成便可化生為龍。不過魚躍龍門有涸轍之險,蛇生肢角有雷殛之危,能化龍者萬不存一,但為了脫胎換骨直上青雲,這些成精的畜生們仍不惜性命,趨之若騖。”
左景年感慨:“畜生善爭,人又何嚐不是如此。貧者爭財,富者爭勢,權者爭更大的權。即使再不爭的人,也得在這世上爭生存。”
阿墨笑道:“說得好。所以人不見得就比畜生高貴,佛曰‘眾生平等’,老子雲‘以萬物為芻狗’,正是這個道理。好啦,閑聊歸閑聊,別把正事給耽誤了。小左,你怕不怕死?”
“啊?”
“你是要錢還是要命?”
“什麼意思?”
阿墨露出一絲狡黠神色,“俗話說,富貴險中求。如今有個大大的寶貝,若欲盜取須得冒生命危險,你敢不敢去?”
左景年想了想,道:“我身在夢中,即便死了也無礙吧?”
“此夢非凡夢,夢中身死,現世中亦有性命之虞。”
左景年沉吟片刻,下定決心道:“既然你特意帶我到這裏看巴蛇化龍,必有用意,不會眼睜睜見我送命——我願冒險一搏。”
“你倒是會盤算!”阿墨哧哧地笑,“依你目前身手,確有七八成勝算,但萬不可掉以輕心,否則就算我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你。”
“說吧,要我怎麼做?”
“蛇化生龍,須得在雷火淬煉中脫其鱗、蛻其皮、折其齒、出其骨,這些鱗皮齒骨無一不是天材地寶,用於煉器製藥皆屬上品。你就去到那山穀中,豁出小命來使勁兒撿吧,小心別被天雷劈死、被落物砸死、被巴蛇一尾巴抽死,至於能撈到什麼,就看你的造化了。”
左景年歎口氣:“被你這麼一說,我覺得此去簡直是九死無生。”
阿墨大笑:“風蕭蕭兮易水寒,去吧,左大俠!”
左景年將衣袂掖在腰間,幾個縱躍離開巒頭,朝那雷雲密布的山穀奔去。深吸口氣,他將輕功運到極限,身影仿佛一縷輕煙,飄入穀中。
雷雲似乎感應到不速之客的介入,越發如海潮般翻滾聚嘯,落雷攜霹靂之聲叢叢撻下,炫耀如垂天之柱。左景年將心弦繃得幾欲斷裂,半點不敢閃失地遊走在雷火之間,不時還要急躲冰雹般從天而降的蛇蛻。
隻一塊鱗片便有海碗大小,落在地麵嵌入三寸深,若是掉在人身上,還不把腦袋活活切做兩半!有此可揣,這條巴蛇該有何等龐大的身形!左景年不敢也無暇抬頭去觀望,甩脫外衣兜作包裹,顧不得辨析那些青的白的黑的黃的、大小不一形狀各異的落物分別是什麼,隻管順手撈了就往包裹裏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