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具軀體被注入靈魂,他感應到除了自己和阿墨之外,此處又出現了一個生靈,甚至聽見白骨中傳出了若有若無的輕歎之聲。
阿墨長長地舒了口氣,睜開雙眼,右臂一抬,星帶自動盤纏而上,仿佛是有神智的活物。
左景年恍惚以為一條白蛇纏在他臂上,定睛再看,分明是一條精致長鞭,色同白玉。
阿墨將長鞭遞給他,“好了,你看看。”
左景年雙手接過,仔細端詳,見鞭身十一節,節節相扣,接縫處渾然天成,節上彎鉤倒刺叢生,對敵時一旦沾身,勢必叫對方皮開肉綻,不死先去半條命,卻是好險惡的兵器!
他輕輕摩挲著鞭身,依稀產生了種錯覺,仿佛掌心下是一具美人嬌軀,正在他的撫摸下慵懶低吟。他砰然心動,抬頭極認真地對阿墨說:“它不僅僅是條鞭。”
阿墨點頭:“此鞭有靈,莫要將它當普通武器使用,好好蘊養其中的器靈吧。來,讓我看看你的鞭力。”
左景年運功吐勁,鞭梢在空中一抖。
隨著一聲輕而細的嘶鳴聲響起,十步開外的一塊千斤巨石竟從中開裂,縫深近尺。
阿墨微微頷首,“發揮出百分之一的物力了。”
“百分之一?”左景年皺眉看著自己的雙手。
“別忘了它是靈器,須得以法禦之,方能發揮出真正的威力。對了,不妨為它取個名字。”
“名字?我最不擅長取名了……”左景年沉吟半晌,無奈道,“既然是蛇骨所煉,又色澤如玉,就叫骨玉鞭?”
阿墨撲哧一笑:“你這人太沒情趣,完全是木頭一塊!罷了,你說骨玉便叫骨玉。”他走到巨石旁,拍了拍那條鬼斧神工似的裂縫,“這個標記不錯,就藏在下麵吧,日後記得來取。以我如今之力,隻能為你煉製一器,其餘材料也留在此處。等你學會煉器之法,將來也可自行煉製。”
左景年見他麵上微露倦容,心疼道:“一鞭足矣!早知煉器如此傷神,我就不讓你做了。”
阿墨搖頭,神色有些黯淡,“並非煉器之故,是我自身魂魄有傷……這條鞭是我送你的禮物,權作贈別。”
左景年大驚:“你要走?去哪兒?”
阿墨望著他,目光柔和恬靜,“你我夢中機緣已盡,這是我們最後一夜夢境相會。”
左景年心緒紊亂,腦中一片空白,“機緣已盡,什麼機緣已盡……你不想再見到我了麼?阿墨,是不是我做錯什麼事把你惹惱了,我給你賠罪,隨你怎麼處置都行……”
阿墨淡淡地笑起來,夜嵐山風吹得他的朱衣長袖如行雲流水一般。清寒月華中,他輕聲道:“聚散皆緣循因果,會者定離勿懷憂。”
左景年拋開手中骨玉鞭,衝過去一把抱緊他:“阿墨,你別走!”卻不想蘧然一震,仿佛從高處墜落,睜眼發現原來是自己從床榻上滾落下來。
他呆愣愣地坐在冰冷地麵上,喃喃道:“聚散皆緣循因果,會者定離勿懷憂……阿墨,你我今後再不能見麵了麼?我不信!”他起身匆匆躺回床榻,閉眼強製自己入眠,卻思緒紛遝,再難安枕。
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後,他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睜眼時窗外已晨光熹微。
十五年來第一次,入睡後無夢可做。他悵然坐起,想起那個朱衣少年,胸口鈍痛不已。“阿墨,阿墨……”他將這兩字在齒間輾轉反側,似乎隻有如此疼痛才能略為減輕。
怔坐許久之後,他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夢中機緣已盡,那麼夢外呢?阿墨,你言外之意,可是我們終有一日能在現世相逢?”
一念及此,他臉色稍霽,心底默默禱告:上天明鑒,我左景年在此發願,此生如能再遇阿墨,哪怕折福折壽,付出多大代價也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