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時候不是好好的,怎麼就堵了?”
“小人也不清楚,有幾個弟兄過去查探了。”
不多時,左景年推門走進車廂,麵色有些凝重,“公子,情況似乎不太對勁。我方才過去看了看,那些樹不像是自己枯倒,也不像是被雪壓折的。還有大大小小的石頭,有從兩旁山坡滾來下的痕跡。”
“你是說,路被堵是人為的?”印雲墨坐起身,倚在鋪著厚厚毛皮褥子的矮榻上,“我聽見外麵語聲嘈雜,是什麼人?”
“是一隊商旅。可能是個大商號,有四十多人,其中大半都是護衛,護送著六輛貨車,與我們一同堵在道上,正商量著怎麼清除路障。”
印雲墨頷首:“看來人手還夠,你們去搭把手,盡快把道路清了。我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不對勁。”
左景年也點頭道:“我也是這感覺。公子,你待在車上不要出來,我們盡快清理。”言罷鑽出車廂,將門仔細關緊,點了另一名侍衛與他在馬車旁留守,叫其餘人去助力清路。
商隊的護衛領頭正指揮著三十多個手下扛木搬石,見來了一夥強壯後生幫忙,大喜之下抱拳道:“多——”
謝字尾音還未出口,但聞長蛇遊動般“嘶”的一聲微響,一枝鐵脊箭破空而來,霎時穿透了他的前胸,隻餘半截尾羽在衣襟外顫動。
那護衛領頭連下個字都不及出口就被一箭穿心,立時斃命。
場中瞬間的震愕,訓練有素的紫衣衛最先拔劍出鞘,迅速向馬車靠攏,腳尖一點飛身上馬,呈兩條圓弧狀將馬車圍護在中間。
商隊的護衛們也反應過來,大聲叫喊:“有敵襲——”紛紛抽出了兵器。
兩旁的山坡上,忽然出現了大隊人馬,密密麻麻不下兩三百人。這些人衣著各異,有的蓬頭棉衣,有的長靴皮甲,手中有拿馬刀,有提長矛,還有扛狼牙棒的,乍一看就像一群鬥敗了的散兵遊勇、拚湊成的烏合之眾。
商隊護衛看見他們,卻仿佛看見一群饑/餓難耐的虎狼般,齊齊變了顏色。所有人心中隻一個念頭:什麼土匪強盜都好,可千萬別是那個要命的閻王!待看清山腰上為首那人,騎一匹全無雜色的黑馬,猙獰醜陋的青銅麵具遮住半張臉,猶如雪天兜頭一盆冰水,連腳底都涼透了。
“——邢厲天!”有人淒厲地叫起來,仿佛麵對的是來自陰曹地府的勾魂使者。
黑馬上的那人將手中一張極長的鐵胎硬弓收於背後,青銅麵具下舌綻春雷,吐出一個字:“衝!”身後的馬賊便驅動坐騎,齊刷刷地踏坡衝下,潮信般湧來。
這些馬賊裝束混雜,行動卻齊致如軍令,仿佛受過嚴格訓練一般,轉眼之間便已衝至百步射程。
商隊護衛們翻身上馬,成犄角型護住了身後的貨車與商人,硬著頭皮麵對數倍於己方的馬賊,無不目露駭光。
商人們雖驚慌,卻未失措,短時間內聚集在貨車後麵,抱著腦袋蹲成一圈。
按照行商的規矩,運貨途中遇到土匪馬賊,隻要商人不反抗,一般沒有生命危險。賊匪們隻以劫財為目的,殺商人無異於殺雞取卵。反抗是護衛們的事,商隊花重金聘請身手高明的護衛,有實力的幹脆家養一批好手,就是為了在此時派上用場。對於商隊護衛與馬賊而言,這都是個把腦袋係在褲腰帶上的活計,完全詮釋了人為財死的真諦。
但這一回,這個商隊顯然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且不說馬賊足足有兩三百人之眾,單單“邢厲天”這三個字,在他們眼中便是那勾魂奪魄的催命符!
商隊護衛有的剛剛生出竄逃之意,甚至還不及付諸行動,便聽得一聲喝:“放箭!”數十支羽箭帶著“崩崩”不絕的開弓聲淩空激射而來,眨眼間便收割走了六七條性命。
馬賊倏忽已到眼前,不過百餘人,其餘半數還在半山腰掠陣,似乎覺得對付這些護衛遊刃有餘。這百人勁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散了護衛的防禦,展開了幾乎是一麵倒的屠戮。
其實商隊護衛中也不乏好手,但一來以寡敵眾,二來被“邢厲天”的名頭震懾了心神,甫一交手又折損了幾人。剩下二十多人都是身經血戰的老手,馬刀霍霍、角弓勁急地奮勇反擊,片刻之間亦將十數名馬賊斬落馬下。其中一人長刀如電,閃身斜劈騎黑馬者的肋下,意欲擒賊先擒王。
戴青銅麵具的男子大笑一聲,脫鐙躍起,身形扶搖如鵬,腳尖在馬鞍上一點,竟硬生生踩住了刀鋒,反手蒼鷹搏兔般撩向對方脖頸。雪亮刀光閃過,一顆頭顱帶著蓬然血霧衝天飛起。
不過盞茶時間,最後一名意圖逃走的護衛也被擊斃。商人們抱頭擠在一起,如一窩戰栗的小雞,對場中的哀嚎慘叫之聲權當不聞,隻求破財消災,留得青山在。
馬賊們並不先處置這些商人,而是殺氣騰騰地轉向了道路中央的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