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清讓呆住。
莫持修登時對莫三道:“三兒,立時將這人趕出去!”
“父親,這是我的家,還由不著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三言兩語,就發落了我府裏的管家。”莫三背著手,隻覺莫持修是色令智昏了。
莫持修隻覺在佳人麵前丟了顏麵,唯恐被鄔簫語看輕,就冷笑道:“好!這是你的家,我管不著!但看日後,你有沒有事,要求著我來管!”重重地一跺腳,聲若雷鳴地丟下狠話,就奪步向衍孝府去。
“老爺——”鄔簫語嬌聲呼喚著,連忙跟了上去。
莫三按著不住亂跳的眼皮,埋怨道:“沒事去拉她的手做什麼?”
齊清讓尷尬道:“因她說音生有東西要交給我,才……我自問跟簫語無冤無仇,她犯不著陷害我。倒像是,有心要叫少爺跟老爺生出嫌隙,畢竟,那天少爺闖出那麼大的禍,老爺也沒碰少爺一個指頭,這事,可是叫所有人都看在眼裏的,人人都知道老爺最疼三少爺。”
莫三望著莫持修氣咻咻遠去的身影,什麼話都沒說,回了院子裏,瞧著莫寧氏親自去廚房查看淩雅崢的湯藥,轉身就回了房裏,躺在床邊將七月摟在懷中,看淩雅崢下地走動,就道:“朱姨娘、權姨娘若果然跟二嫂子狼狽為奸,那可算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如今連父親也遠著她們了。”
“父親是在攔著那言官的路上,遇上鄔簫語……這世上的事總有個緣由,這樣的巧遇,說沒鬼,誰信?”淩雅崢轉過身來,悵然若失地摸著自己的小腹,恨不得叫七月在她肚子裏多養上兩天,“但,若說是二嫂子下的一手好棋,又是誰在幫她呢?至少那言官,可不是二嫂子三五百兩,就能收買的人。”
莫三嘴動了動,忽地道:“你的言外之意,是有人妄想借著二嫂子,轄製住衍孝府?還有那鄔簫語,她算得上從小長在你身邊,對你的事知根知底,若是她當真……”
話沒說完,忽地就見見爭芳、鬥豔匆匆走了進來,顧忌著七月,爭芳壓低聲音說:“梨夢去衍孝府,給大少夫人請安,叫二少夫人下令捆住了。”
“罪名呢?”淩雅崢忙問。
鬥豔似乎才從怔忡中走出一般,似笑非笑地說:“二少夫人說,有人告密,這個梨夢,就是當初跟季吳太子苟且的梨夢。”
“證據呢?”淩雅崢又問。
鬥豔著急地道:“小姑夫人說她是,老夫人說,寧枉勿縱,要將梨夢交給大理寺,叫大理寺去查。”
“……是鄔簫語幹的好事。”淩雅崢咬牙切齒道。
爭芳早瞧著梨夢舉止間熟悉得很,聽出淩雅崢話音,趕緊地問:“要命的是,如今拿什麼證明梨夢不是梨夢?若證明不得,梨夢被送到大理寺去……”
“畫骨!叫了人請關大人來。”淩雅崢立時道。
莫三忽地想起關紹曾揚言會畫骨,皺著眉,思忖著關紹未必肯幫梨夢,畢竟,若不是梨夢,季吳皇朝興許還能支撐一些時日。雖猶豫,此時也沒旁的法子,隻得打發人去請關紹,見淩雅崢著急,就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按在床上,“你且將心放寬一些,這麼著急對付梨夢,可不就是要叫你擔驚受怕?隻怕,有人將你也算計進去了。”安撫下淩雅崢,又催著齊清讓去請關紹,就帶著爭芳、鬥豔快步地向衍孝府走去,才進莫老夫人院子,就瞧見梨夢麵上麵紗被人揭去,狼狽地被一根繩索捆住扔在地上。
“少爺。”梨夢見了莫三叫了一聲。
“叫什麼?”小莫氏冷笑著,居高臨下地站在梨夢麵前,幾步之外,是見莫三來尤其“忙碌”的蕙娘。
莫三瞅著蕙娘穿著一身大紅衣裳,打扮得威風八麵全無跟在婉玲身後的怯懦,隻覺蕙娘還是打扮得小家碧玉些,瞧著惹人憐愛,這麼一打扮,委實有些不倫不類,就問小莫氏:“姑姑怎麼又來了?父親不是說,叫兩位姑姑沒事少來嗎?”
“哎呦,我也不想來,但這麼大的一個家,蕙娘一個人哪裏操持得過來?”小莫氏抱著臂膀,不鹹不淡地說話,見爭芳、鬥豔要去攙扶起梨夢,就喝道:“誰敢動她?我方才搜了她的身,她確實曾懷有身孕。”
“所以,她就是跟季吳太子苟且之人?”莫三緊盯著小莫氏,親自將梨夢攙扶起來。
“就算不是,這樣的人……”
“姑姑又是怎樣的人?”莫三冷笑一聲,“船上難聽的話,要不要我個姑姑學一學,譬如說,姑父不在,姑姑藏了那樣的藥……”
“呸!”小莫氏理屈詞窮,瞅了一眼梨夢,琢磨著難怪她跟大莫氏一直倒黴,原來,這丫頭竟是個奸細!待要進房裏陪著莫老夫人,聽莫老夫人說“你就回家去吧”,心裏埋怨莫老夫人不幫著她,暗暗給蕙娘遞了眼色,轉身就向外走。
“祖母,你就瞧著你女兒、孫媳,將你兒子跟個前朝亂黨扯在一起?”莫三站在窗子下,握著拳頭敲了敲窗棱。
莫老夫人含混的聲音尷尬地傳出來,“三兒,這事,你二嫂子自作主張,跟我不相幹。”
“那祖母也不攔著她?”莫三又問。
莫老夫人為難地說道:“你祖父叫蕙娘當家,我哪裏敢插嘴?況且,蕙娘的話也有道理,不管是不是,咱們家先避嫌,將她交到大理寺就夠了。”
莫三嗤笑一聲,背著手,問蕙娘:“你可有法子,證明她就是跟季吳太子苟且之人?”
“三弟可有證據證明,她不是?”蕙娘手握賬冊,悠哉地坐在廊下。
“自然有,嫂子呢?”
“我自然也有。”蕙娘當仁不讓地說道。
“那就拿出證據來吧。”莫三一拱手。
蕙娘嘴角噙著冷笑,聽見屋子裏莫老夫人說“你們出了我院子再說話吧”,也不理會,就在院子裏啪啪地拍了兩下手。
莫三好整以暇地望過去,瞧見一個深宮老嬤蹣跚著走來,不由地蹙眉,心道還當蕙娘聽鄔簫語兩句就聽風就是雨,沒想到,她竟是有備而來。
“嬤嬤,說吧,當初是你給梨夢接生?”蕙娘問。
那深宮老嬤欠了欠身,還留有兩分倨傲地挺胸道:“回少夫人,是,老奴給她接生後,瞧見孩子不好,料到季吳皇帝震怒之下定會怪罪到我們身上,於是急慌慌地逃出深宮,這才留下一命。這梨夢,就算化成灰,我也認得。”
蕙娘依舊坐著,翹著腿,微微探身望著莫三,笑道:“三兒,你的證據呢?”
“關大人來了嗎?”莫三問。
爭芳趕緊地去催,須臾,領著關紹、齊清讓進來。
莫三指著關紹道:“這是年少時就以畫骨在雁州揚名的關大人,雖梨夢的臉毀了,但關大人會畫骨,請他畫出梨夢本來樣貌,叫人跟那與先太子苟且之人的容貌比照一番,自能證明,梨夢,究竟是不是‘梨夢’。”
“為了一個小妾,這樣興師動眾,連發誓不肯再畫的關紹都請來,三弟可真是重情重義的好漢。”蕙娘依舊坐在廊下。
那深宮老嬤隻管說道:“是不是梨夢,我一眼就瞧出來了。”
“我也瞧得出,她不是梨夢。”關紹背著手,微微側身向坐在地上的梨夢看去,見她容貌被毀,一雙眼睛依舊如點漆般明亮,笑道:“別來無恙。”
“別來無恙。”梨夢坦然道。
關紹笑了,心裏念叨著活該,瞥了一眼那深宮老嬤,隻說:“她不是梨夢,這樣沒頭沒腦的事,大理寺也不耐煩去管。”
蕙娘笑道:“誰說大理寺不管?我琢磨著,人就到了。”
不獨關紹,就連莫三也怔住,齊齊地向大門看去,果然瞧見大理寺六品寺丞帶著人畢恭畢敬地走了進來。
“侯爺。”寺丞煞是客氣地對莫三一拜。
“怎麼回事?”莫三不耐煩地問。
那寺丞客氣地道:“聽聞與那前朝太子苟且後,禍害了京城百姓的女子隱姓埋名……”想起梨夢還叫梨夢,似乎有些不妥當,忙改了口,“就藏身在延春侯府,下官奉少卿之命,特來將她帶回大理寺,以追查前朝殤帝藏匿的國庫銀兩。”說罷,就將一紙文書捧到莫三麵前。
“知道了,你帶著她去吧。”莫三蹙眉,暗暗給梨夢遞眼色。
梨夢自忖是經過了大風大浪的人,沉著地點了頭,冷眼望了那深宮老嬤一眼,就隨著那寺丞走。
“三弟,做人還是光明磊落一些的好,畢竟,世上可沒有不透風的牆,不義之財不要貪。”蕙娘得意地一笑。
“原來二嫂子也知道這話?”莫三冷笑一聲,對關紹微微拱手,“叫關大人看笑話了。”
“哪裏的事。”關紹應著,心裏雖幸災樂禍,但也疑惑蕙娘一介女子,哪裏來的膽量去驚動大理寺,狐疑著,就隨著莫三向延春侯府去,進了府門,遠遠地瞧見淩敏吾、淩韶吾、錢謙、鄔音生站在描畫著“春光長壽”圖案的擋屏前,就拱手寒暄起來。
“瞧見大理寺從你們家出來,梨夢當真被帶走了?”淩韶吾不避諱淩敏吾地問。
莫三擰著眉頭,輕輕地點了點頭,“兩位哥哥說說,是誰在作怪?隻我二嫂子一個,是沒那麼大能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