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秉德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閉上雙眼,而後沉沉的吐息。“她看上了你父親,和我吵,和我鬧,絕食,割腕,什麼都幹。我當時...氣狠了,打了她一巴掌。再然後...”他歎息了一聲。“她還是嫁了,還和我斷絕了關係。”
那一巴掌,似乎打掉了兩人的父女情。他還記得,薑琬捂著臉,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而後站直了背,如同不可擊倒的女戰神般站在他麵前,信誓旦旦地說。‘我會讓你知道,你是錯的。’
為了這句話,她嫁過去五年,也沒和他服過軟。
直到褚徵音的出生,薑琬才主動聯係他。
隻是那時候,薑琬仍然賭著一口氣,不肯讓他發現自己的難處,她仍然不肯承認她的錯,倔強的認為,他是錯的。
薑秉德自嘲的笑了一聲,抬眼看到垂著頭靜默不語的褚徵音,他眸光黯淡,無聲的歎了口氣。“那時候...我總以為你父親會對她很好,畢竟我的女兒什麼脾氣我清楚,她受不了委屈,褚家沒被她攪得天翻地覆,我就以為...她沒受委屈,而且...”
薑秉德的聲音突然頓了一下,後續的話他不知道應該怎麼去說,才能讓他不那麼難堪。她抬眼看過去,那雙明澈的眼睛仿佛洞明一切,讓他如鯁在喉,無法言語。
真相向來是令人惡心的。
無言的沉默中,她輕輕一笑,替他說了後話。“而且你以為褚允不敢對她不好,畢竟他還要依仗你。”她眼中的嘲諷幾乎噴湧而出,如影隨形的環繞在他身旁。
薑秉德必須承認,她說的沒有錯。
那時候的他,依舊固執己見,他的女兒下嫁給褚允,褚允怎麼可能,又怎麼敢,對他的女兒不好呢?
隻是他忘了,這世上,利益固然能讓人變得柔軟,也能讓人因為貪欲而變得猙獰。
她的話語並未停止,眼裏劃過一絲戾氣,語氣越發冷凝。“你的自負促使你沒去深究,然而你憐惜你的女兒,所以你需要找一個宣泄口。而我,不幸的成為了這個宣泄口。”
薑秉德心口一抖,嘴唇蠕動,眼裏的光最終暗了下來,年輕時從未低下的頭,在此刻也垂了下來,他很想對她說一聲抱歉,可是...
傷害已經造成,又哪裏是一句抱歉能夠抵消的?
更何況...他也拉不下這張臉。去向一個小輩道歉。
她的眼睛閉了再睜,眼中的戾氣已然消退,放在包上的指尖微動,最終啞著聲問道。“為什麼是我?產後抑鬱的高頻原因應該是和丈夫有關的吧,這麼小概率的事你們也能相信?”
她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他的臉上。“哪怕你再相信褚允不會傷害你的女兒,對於她產後抑鬱的原因為什麼不去查?那個醫生偽造的病曆,你一點疑心都沒有...是為什麼呢?”
薑秉德呼吸一滯,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病房裏又陷入了靜謐,隻有風吹窗簾動的聲音,她並不催促,隻是坐在病床前,等他做完心理鬥爭。
微風拂過,壓在床頭櫃上的報紙沙沙作響,萬籟俱寂的病房裏,仔細聆聽,似乎底下的人聲似乎能穿透二十層的高樓,薑秉德蒼老沙啞的聲音緩緩蓋過這些雜音。“因為...你外婆的死。”
她抿了一下嘴唇,看著他緊閉的雙眼旁緩緩地溢出一滴淚水,而後順著臉頰滑落,他的胸口起起伏伏,喘息聲加重,聲音裏也帶著些許哽咽和悔意。“你外婆...就是產後抑鬱去世的。你舅舅小時候不好帶,多病多災,我工作忙,她得了產後抑鬱,就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