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徵音回到臥室的時候, 文惠剛吹完頭發從浴室裏走出來, 看到她的時候眉頭一皺,作為過來人的她當然看得明白褚徵音的嘴唇是怎麼回事, 但是很快她又轉過彎兒來,兩個人同居過一段時間, 這個公寓又隻有一個臥室, 估計該發生的早就發生了, 她歎了一口氣。
褚徵音清了清嗓子, 臉頰爆紅,結結巴巴的說了一句。“我去洗澡。”然後就急匆匆的往浴室跑, 連睡衣都沒有拿,文惠隻好出聲提醒。“音...”話音未落便見褚徵音又匆匆忙忙的從浴室裏跑出來,打開衣櫃取了睡衣和貼身衣物又掩著臉往浴室跑。
文惠被她的嬌態生出一絲笑意, 她坐在梳妝台前, 用按摩梳慢慢的梳著頭發,腦海裏一片混亂。
文惠從來不是一個有勇氣的人。
在家從父, 出嫁從夫。
盡管這是封建禮教裏對女子的束縛,但她將這八個字做的盡善至美。
換句話說,她一直是一個沒有主見的人。出嫁前, 她按照父親安排好的路在走,大學時遇到薑玦, 兩人門當戶對,兩情相悅,於是順理成章的結婚, 如她母親所願,她成為了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太太。
薑玦寵她愛她,結婚多年也沒有紅過臉。
她順風順水的人生裏,唯一的遺憾是薑玦精子存活率低,沒有生育能力。
但是很快的,褚徵音被送到她的身邊。她把褚徵音當成親女兒去養,那唯一的遺憾也漸漸淡去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的呢?
文惠怔怔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的眼尾有著幾條很淡很淡的細紋,透露出她的年紀,她的雙眼像是被一條無形的黑布給蒙住了,漆黑的眸底帶著無盡的茫然。
她低低的歎息。
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她想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走到這個地步。
她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她的丈夫,優柔寡斷,偏心至極。可是她也從來沒有認識過她自己,自私自利,軟弱無能。
午夜夢回,她總是會夢到過去的事。
她茫然,她後悔,她歉疚,她失望...
很多很多種情緒交織在一起,她就如同置身在五光十色中,她想不明白,也不願去想,索性追隨本心,選擇離開。
她選擇了褚徵音。她在彌補自己曾經犯下的錯。
她始終是這麼認為的。
褚徵音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就看到文惠呆呆的坐在梳妝台前,她抿了一下嘴唇,步履放輕,在她旁邊的地毯上坐下,腦袋靠在她的大腿上,聲音像是羽毛輕輕掃過般。“舅媽呀。”
文惠察覺腿上的重量,伸手輕輕地幫她把耳邊碎發捋到耳後,眉目溫柔。“音音呀。”
褚徵音也跟著笑,然後仰著臉,語氣嬌軟。“你剛才洗臉了,得再上一次藥。您先去床上躺著,我去拿藥過來。”
文惠說好,卻沒有躺在床上,隻是靠著床頭等她回來,褚徵音將袋子裏的藥管擰開,擠出一點在棉簽上,輕輕柔柔的擦在文惠的臉上,神色認真。“還疼嗎?”
冰冰涼涼的觸感讓文惠臉上的疼痛減輕,聽到褚徵音的問話她下意識的露出笑臉,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她。“我的音音,當年疼不疼?”
褚徵音低頭又擠了點藥膏在一根新的棉簽上,側著身子給她另一邊臉上藥,聞言眸光微黯,和文惠這點傷比起來,她當年可不止是疼能形容的。踩在玻璃碎片上的赤足,從樓梯上滾落下來的身子,額頭深到留疤的傷處...
太多了。
可她不能說了。
於是她搖搖頭,避過不談。“都過去了。”
褚徵音將藥管擰好,放回袋子裏,用衛生紙抱著幾根用過的棉簽,起身將它扔進垃圾簍裏,才坐回床上,她沒有躺在枕頭上,反而躺在文惠的大腿上,烏黑的長發鋪散在床上,文惠寵溺的由著她,柔軟的手輕輕地撫順她的頭發,語氣中帶了點懷念。“你很久沒有粘在我身旁了,你小時候呀,是趕也趕不走,非要賴在我旁邊睡。”
褚徵音沒有這段記憶,但還是笑著聽她說原主小時候的事,絮絮叨叨十分鍾後,文惠抿著唇露出溫婉的笑臉,指尖在褚徵音的眉眼處輕輕撫過。“時間過得可真快啊,一眨眼你就長高了,也懂事了。”
褚徵音:“我長大了嘛。”
文惠:“是的呢,你長大了呀。你剛到我身邊的時候還是小小的一團,現在都要嫁人啦。”
褚徵音不說話,隻是抿著唇笑,文惠的指尖在她眉心輕輕的點了一下。“你呀,是不是做壞事了剛才?”她有些惆悵,又有些欣慰,溫柔地叮囑。“到底還沒結婚呢,你要保護好自己啊。”
褚徵音有些害羞,臉頰飛來紅霞,聲音也小了些。“我都知道的。”
文惠低頭看到她滿臉小女人嬌態,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