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種跡象表明,民國十二年進行的總統大選非常不正常。本來平常時門可羅雀的議員們,忽然覺得自己時來運轉,得到各方的關注了。
自民初以來,民主在中國數遭摧殘,國會曆經喪亂,議員大多窮困潦倒,且出於對時局的失望,早已時荒誌廢,自暴自棄,與民國初年早已大為不同。本來民國時期軍閥割據,誰掌握了兵權誰就穩坐了山頭,這些議員們隻是作為和平與民主的擺設,聊勝於無。但是議員又是選舉總統的機器,各方要想合法地得到選票,這一關卻必不可少。
但是在目前北京政局牽擾了國內眾多人士及外國觀察家們的視線,中國未來向何處去,英法美日等各國均紛紛猜測與幕後運動,期望自己的代理人合法上台,以便繼續獲得在中國的利益。
外界紛紛看好孫中山。畢竟這位中國民主運動的領袖在國內外享有崇高的威望:他一身正氣,大公無私,身後有強大的國民黨作支撐(雖然國民黨目前軍事實力不足以占有支配性地位,但是作為先進的黨派,在組織民眾及宣傳上擁有極強的優勢),又有奉係全力支持,呼聲最高。
直係推舉精神領袖曹錕為總統候選人,並在北京甘石橋設立議員俱樂部,為進行選舉的活動機關。曹錕有自知之明,論軍政才華,比自己適合做總統者不下一打,若真是公平競選,是無論如何不能勝出的,徒為他人作嫁衣裳。他的親信、直隸省長王承斌建議說不妨用賄選一招。
對賄選,起初曹錕還忸忸捏捏欲蓋還遮,他的部下王坦安慰說:“花錢買總統當,比之要了錢得貪汙之名的人強多了,也比拿槍命令選舉的人強多了。”
於是曹錕派出自己的親朋好友,向各方議員開出了每張選票至少5000元的“高價”(民國時期5000元可不是小數目,抵得上當時一個普通國會議員近十年的薪水)。議員們本在清水衙門裏消磨時光,本就清寒。曹錕使的手段,卻正是棉花蘸糖,溫柔甜膩,恰好擊中了他們的軟肋。人常說“好漢吃軟不吃硬”,所以從外地返京參會的議員絡繹不絕,議員們隻想占這個現成便宜,大多數抱定了一拿錢便走人的心理,而不願承擔任何責任。
在大選問題短兵相接時,有許多議員醜態畢露。自從所謂議員任期延長後,加上大選又逼於眉睫,因此個個興高采烈,眉飛色舞。而他們唯一所注意和關心的問題就集中於選票的票價。和票價有連帶關係的是付款的辦法,因為賣票的怕投了票拿不到錢,買票的則怕付了錢議員們不投曹錕的票;而票價的多寡也因人因事而異,同樣是一個議員,同樣是一張票,可是喊價不同,賣價不同,成交也不同。至於付款是現款抑支票,支票是即期還是遠期,出票人是誰,銀行是哪一家,都是爭論的問題。
對於出席會議卻不願賄選的議員,就派其家人朋友加以勸誘,結果議員由其妻妾或友人陪送來參會的有數十人之多。對不願為區區數千元賣身的議員,則另有辦法。甘石橋俱樂部乃以實授官職來代替金錢賄賂的,議員甚至有已受官職又反悔,於是回來受賄的。惟有蒙古議員多是王公貴族,蔑視金錢而重視官職,態度最為堅決。但是蒙古一省票數有限,作用不大。
國會自然需要拉攏,眾議院議長、國民黨員吳景濂是其中的關鍵人物。曹錕許諾,隻要當選,即委任吳景濂在曹錕政府中任國務總理。退一步說,萬一因事故做不到國務總理,曹錕也會給予相當的酬報。擁曹派認為所給條件過於優厚,但是曹錕對總統誌在必得,因為在大選工作上,以吳景濂在國會中的地位和影響,非依賴吳不可,為大局計,他並不計較開出的支票有多厚重。
10月1日,第一次選舉會召開,由於人數不足而流產。因此為曹錕選舉服務的津派、保派和國會中的大選派都慌了手腳,忙做一團,不知如何是好。當晚在小麻線胡同一所講究的住宅中,大選派議員召開了緊急會議,討論如何促成大選問題,當時商訂了幾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