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下鉤(2 / 3)

風起,槐花輕舞;風過,閑池草長。

景衫薄眸中殺機更深。

晉樞機終於自琴下抽出了劍,三尺六寸六分長的劍。

劍在手,殺機也在手,殺意在心。

那兩個胡姬早已嚇得瑟瑟發抖,如今卻瞪大了眼睛,連數丈外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也催促著自己的老搭檔將輪椅推得更近些。木輪壓過春草碾過斷枝,穿破這殺氣籠罩下的無邊蕭瑟。

天地俱寂,萬籟無聲。

殘陽帶走了最後一抹晚照,餘暉落盡,是否已到了出手的時候?

日西沉,景衫薄的眼睛發出了光。

劍光!劍勢如虹!

槐花落。

槐花落盡,未聞鴉啼。

景衫薄輕拭劍尖鮮血,抬頭,望著晉樞機,“他本不配受我這一劍。”他逼戰晉樞機殺氣正盛,鐵判官的判官筆卻攻向他身後督俞穴。

偷襲本是江湖好漢最不齒的行徑,此刻,卻沒有人責備鐵判官。

誰都不會去責備一個死人。

如今,精鋼鑄造的判官筆已裂在地上,鐵判官的眼睛卻還睜著,他死也不敢相信人世間居然有如此快的劍,所以,他死了。

“可真抱歉。”晉樞機低聲道。這一劍,本來應該是刺向他的。

“我的劍已擦幹淨。”景衫薄道。

“你還要戰?”晉樞機問。

景衫薄不必答,他的劍就是他的回答。

晉樞機卻輕輕吹了聲口哨,那隻黑貓又躍入他懷裏,“我卻已不想再戰了。今日,死在這槐樹林的人已夠多。”

“槐,本就是係鬼之木。”景衫薄淡淡道。

晉樞機卻已背轉過身,微微一蹲,抱起了樹下的七弦琴,“你我卻都不必做木上的鬼。”他淺淺回眸,迷離了一整片暮色,“公子才十四歲,十四歲,正是載酒攀花放馬鳴琴的年紀,殺人雖早了些,公子卻一樣做得不錯。隻不過,公子殺人劍下無血,重華卻愛血花綻放、敵人哀求的淒然顏色。”他說到這裏,卻突然一頓,“你若實在想看我的劍法,倒也有個雅致的法子。不過——”

景衫薄挑了挑眉,左眼上那隻血燕子被牽起尾羽,燕燕於飛,優雅又張狂。

“想要我命的人,你絕不是第一個。”晉樞機話音未落,林外馬蹄之聲已喧,不過片刻,就有一隊騎兵湧入林間,七匹健馬,每匹馬後都拖著一個人,看服飾像是捕快。

快馬奔馳,那七名捕快被紙鳶樣拋在空中,景衫薄飛身而起,一劍擊出便削斷了七條草繩,身形一轉,劍尖已抵在為首的銀甲少年咽喉,“這些俱是大梁無辜子民,為何被你們綁在馬後淩虐?”

那少年被驚出了一身冷汗,一張臉白得像紙,口上卻不饒人,“這群惡人,小爺沒有殺了他們就算便宜了!你是什麼人?居然敢管我們禁衛軍的事!”

景衫薄沒有答話,卻是晉樞機笑道,“劍已架在脖子上,於副統領還是小心說話為上。不如,將事情的經過曲折向這位景公子解釋清楚,也許,他還肯留你一條性命。”

“晉樞機你這個妖孽,別人怕你我可不怕!你貨腰賈色、恃妍媚主,小爺今天來就是要取你性命!”那少年雖然叫罵,可到底是怕了景衫薄手中的劍,身子坐在馬上,越靠越後。

猝然之間生出這場變故,景衫薄不免疑惑,不過想到晉樞機那倚色封侯的尷尬聲名,這少年如此叫罵倒也不算奇怪。再回頭看那七名捕快,雖然個個嚇得臉色發青,此刻卻都老老實實跪在地上,“統領饒命,統領饒命。”

那少年握著韁繩的手還在顫抖,大概是也覺得剛才丟了人,惱羞成怒間居然揚起鞭子胡亂抽打那些捕快,“饒不了,死定了!”

那些捕快猶自求饒,另外幾個穿著鎧甲的少年已罵道,“誰準你們跪這麼遠,還不過去給咱們統領出氣!”

那些捕快一路都綁在馬後,早已被折磨得衣衫襤褸,如今卻還不得不伏得更高供那少年落鞭子。景衫薄看在眼裏,立時便是一陣厭惡。天昭帝商承弼殘暴無德,身邊這群禁衛軍個個都是豺狼虎豹,橫行京都,為禍鄉裏,他抬起眼,看那揮鞭子的少年,“你殺過人沒有?”

那少年嚇壞了,一手揮鞭子,另一隻手還摸著自己喉結,聽他問話,臉又白了幾分,卻強自橫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晉樞機懷抱黑貓,輕捋鬢邊長發,“景公子的意思是,他劍下從不傷無辜之人。你若沒殺過人,叩頭認錯也便罷了,你若是也殺過人,那今天——”他微微一笑,眉間朱砂已露腥紅,“他更能殺你。”

“哼!”那少年似是極厭惡晉樞機,聽他說話便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