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一百四十二、牽扯(2 / 2)

小順子新收的徒弟小長安見慣了師父在宮中頤指氣使的樣子,他跟在小順子身邊時,晉樞機已經離宮了,是以未曾見識過這位簡在帝心,禍亂宮廷的臨淵王,小長安先將大梁天子賞賜臨淵王的瑞炭昧了幾斤添在師父的炭盆裏,才慢悠悠地將紅螺炭勻出來給自己。正前後打點著,卻陡然聽到身邊小太監喚他,順公公不好了,叫他去瞧。小長安當即嚇出一身冷汗,趕到小順子在棲鳳閣外的住處,看到師父已被另幾個擅於趨奉地扶著躺下了,聽說是挨了皇上一記窩心腳吐了血,正有人去傳太醫。

順公公連忙拒絕了,說是不要聲張,隻留徒弟伺候。小長安等人都散了,少不得抱怨一句表忠心,“明知道那東西退回來就是禍,王爺也不心疼著點您!”

還窩在床上養傷的順公公龍精虎猛地爬起來就給了自己徒弟一個脖溜兒,“嫌腦袋太結實了不是?你要是跟著你師爺,一日得三十竹板子!管住了嘴吧,王爺也是你能議論的!”說著就咳嗽起來。

小長安忙給師父喂水。

小順子被徒弟服侍得受用,又免不了嘮叨兩句,“說起善體上意,誰都比不是世子爺。”世子爺,不是王爺,可知,小順子心裏晉樞機謀朝篡位是大有前途的。

小長安心裏踅摸,您老人家說話比我還沒把門兒的呢,嘴上卻奉承著,“那是師父會挑,投靠了好主子。”

從倒洗腳水的小太監到如今天昭帝身邊的第一權監,小順子自然得意,“主子挑奴才,奴才自然也該挑主子。這皇上的心啊,就算滑得像泥鰍,也得喂了世子爺這隻饞嘴兒的貓。世子爺一走,這宮裏頭誰最得皇上的心啊?”

小長安奉承道,“自然是師父您。”

小順子又拍了徒弟後腦門一巴掌,“所以說,你不上道兒。做奴才的,得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我告訴你,現如今最得寵的,不是哪宮的娘娘,也不是哪院的大臣,而是世子爺從前養過的貓!”小順子說到這裏,眼珠子間或一輪,“明兒給我把桃兒盯緊了,皇上可寶貝著呢,一錯眼,都不行!”

小長安望著師父,總覺得他今日是話裏有話,可為何挨了一腳還這麼高興呢?

一鳴客棧。本屆主考陳光棣親自替被商承弼金口玉言黜落的楚複光斟了一杯茶。

“陳大人如此抬愛,複光何以克當?”楚複光端起了茶碗,從袖管中抽出一條潔白的帕子擦拭著杯口,傲慢得如一隻不識時務的鴿子。

陳光棣原不是個心胸寬廣的人,商承弼提拔他,正是因為他出身寒門沒有根基,又氣量偏狹,慳吝不堪,這樣的人,素來為世家大族所不容,他要往上爬,自然會一心一意做皇帝的孤臣。楚複光恃才傲物,又豈會將陳光棣放在眼裏。

陳光棣也看不起楚複光這種除了清高一無是處的讀書人,他是主考,楚複光雖然被皇帝黜落,可進了殿試,也算他的門生,這種硬骨頭,遲早要吃虧的。隻是,他如今根本來不及擺座師的架子,因為他已被那一管子聲音驚呆了。像,太像了。陳光棣終於明白順公公說得百年難得一遇的良機是什麼,他仰起頭來仔仔細細地看,看楚複光重重放茶杯的動作,看楚複光忍不住即將拂袖而去的眼神,原來還想不到的,隻是一聽他說話,那三分譏誚,三分隱忍,再帶三分不屑,即使眉眼並不相似,那神情,動作,甚至姿態,活脫脫,就是個臨淵王啊。

楚複光被他打量貨物一般的眼神激怒了,卻礙於此人“座師”的身份不好拂袖而去,忍不住問道,“陳大人有何貴幹?”

“像!若是能說得慢一點,再揚起一些尾音,就更像了。”陳光棣咂摸著,不由問道,“不知楚公子是何方人士?”

身為主考,聖上下旨前,自己分明是今年殿試奪魁的最大熱門,他竟連自己來自何處都不知道嗎,任用這樣的人做主考,難怪大梁國運日衰。楚複光聲音中帶了幾分不屑,“晉楚人士。”

“好!”陳光棣居然一拍掌,“就是晉楚人士最好!”

楚複光一怔,他本也是絕頂聰明的人,此刻終於明白了對方那種待價而沽的眼神從何而來,對方竟然敢拿他比那個禍國殃民丟盡了晉楚臉麵的晉樞機,更加之自己文采斐然,竟莫名其妙被黜落,他早已想到和那位國難當頭讓陛下連發幾道聖旨加爵的承恩王爺脫不開幹係,楚複光再也忍不住,“我楚地二十萬大好男兒,難道都似那人,倚色封王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有些東西,不管離開多久,都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