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世界上最好的你(結局章)
三個月後。
盛夏的夜晚,清風拂麵,紀絨絨坐在陽台椅子裏昏昏欲睡,手裏的畫冊不經意從膝蓋上滑下來。
肩膀被輕輕拍了拍:“絨絨……絨絨……”
紀絨絨從半夢半醒中驚坐,大口深喘著氣。
葉灝丞出現在眼前,滿臉擔心,捋開她汗濕的頭簾:“做惡夢了?”
紀絨絨怔愣很久,將手下意識蓋在肚子上,孩子已經七個多月,時不時會在裏麵翻個身、踢兩腳,八成個淘氣的小家夥,然而這個小家夥是經曆千難萬險才終於平安的,醫生說,隻要她安生地等待臨產,再不多久她就真的當媽媽了。
曾經午夜的夢回,如春寒料峭的天氣,陰暗而冰冷,盡是葉小葉離開她時的疼痛,這一次,該是她最後一次夢見吧。
“沒什麼……”紀絨絨坐得腿麻了,向上勾了勾臃腫的雙腳,一雙手握了上來,好熱。
他一邊輕柔地按著摩,一邊抬頭問:“怎麼樣,舒服點了沒有?”
紀絨絨興致大發,像逗貓一樣拍他頭頂:“服務的不錯噢,要多少小費,開個價。”
葉灝丞繼續按摩,沒搭理她。
紀絨絨哼了聲,回過神來:“欸?我的畫冊呢,葉師兄?”
葉灝丞還是不搭理他,響久才若無其事說:“扔了。”
“扔了?”紀絨絨小炸毛一下,醫生說過,讓她安生地待產的!
“扔了啊。”葉灝丞半蹲著,按完了腳背腳腕,手順勢向上,按到了小腿和膝蓋。
紀絨絨狠狠打了冷戰,膝蓋後麵的凹槽好敏-感,麻-酥-酥的。
一抬腳就照葉灝丞的肩頭踹去:“少勾我!先為我服務,一會兒就折騰我!”
她要安生地待產!
可惜她的無影腳不但姓葉的給躲開了,反而眼疾手快又將她擒住。
剛才那幾下不舒服是騙人的,紀絨絨處在特殊時期,雌性激素一被刺激就嘩嘩的分泌,臉紅撲撲的,正瞪他。
葉灝丞一笑:“還要不要?”
“什麼啊!”紀絨絨更火大了。
“你以為是什麼?畫冊而已。”葉灝丞手下不停,紀絨絨感覺自己的骨頭快軟成泥水。
“不要了,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畫冊是單誠寄給你的?”
紀絨絨支吾半天,才說:“不知道啊,我就隨便看看,是單誠寄的?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裙子被撩起了,他還親她,癢……要死了!
紀絨絨扶著腰坐正,滿臉通紅,把人揪出來:“你幹嘛?!”
葉灝丞湊近,如她所願,一口含住她的嘴巴,紀絨絨立馬回應,累到氣喘,聲音也不能更柔眉:“怎麼好像分開後……你特別喜歡為我做這個……”
葉灝丞眼睛裏亦是有朵燃燒的火焰,隻問:“要不要?”
紀絨絨也是會害羞的,埋著頭向葉灝丞懷裏鑽。
“要不要?”葉灝丞還是問,聲音裏多了幾分暗昧的調笑。
“好啦好啦,要要要!”紀絨絨見葉灝丞又是春風滿麵,臉色一黑,“等等!不是又是講畫冊吧?葉灝丞,畫冊如果是單誠寄的你要做什麼?喏,你沒看畫冊裏麵嗎,他又邀請我去攝影展,像去年一樣。隻不過你現在不在基金會了,所以不知道。”
葉灝丞挑了下眉,把她從頭看到腳:“你這樣子……就算去了,我有什麼好擔心?”
紀絨絨摸了摸臉頰,圓鼓鼓的,自從懷孕以來她確實胖了不少,但除了肚子和臉,四肢還算纖細,但不刻意打扮的話,著實不修邊幅得難以見人,何況還是前男友這種生物。
紀絨絨氣急敗壞地推他:“你今晚滾出去睡!”
玩笑有些過了,葉灝丞攬著她又是親又是舔。
紀絨絨嫌棄地大叫“好惡心”,撲騰騰夠了說:“都猴年馬月的事,你幹嘛還那麼在意單誠?”
轉了轉眼睛,瞪葉灝丞,單誠是他心頭刺不假,但他要敢提個季月試試!
葉灝丞似乎很想反駁,平了口氣,說:“因為單誠到今天,還是對你不死心。”
紀絨絨昂下巴:“沒辦法呀,都怪我紀絨絨魅力太大……”瞥見他微沉的眼眸,補充道,“但孩子我都要給你生出來了,你還不滿足啊。喂……我問你,葉灝丞,當初沒有那段錄音,是不是之後我們互相傷害的事也就沒有了?你那時候是因為愛我?還是我說放不下單誠才選你,你自尊心受挫?”
葉灝丞顯然不願繼續單誠的話題,拉起她:“進去吧,已經九點半,該睡覺了。”
紀絨絨雙腿一叉,加上她肚子的重量,像座山似的巋然不動,葉灝丞見狀又不能使勁拉她。
“你說吧……告訴我,省的你什麼都放在心裏,把我想象成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浪-蕩-女人。”
“不至於。”葉灝丞哭笑不得,親她額頭,“像你說的,我們的孩子都快出世了,我還有什麼不滿足?”
紀絨絨搖頭:“不是這些……你回答我。嗯……順便說說,你什麼時候起……忘掉季月,開始喜歡我的?還有,和季月在一起的那段時間,你們到了什麼程度?”
葉灝丞頭疼地揉太陽穴。
“說啊!你知道嗎,每次秀姨告訴我,石榴叔自從除晞昏迷開始,每天在醫院裏拉著她的手,陪她說好多話,我有多難受……他們相處的時間還那麼短,婚禮都沒舉行,愛也沒有愛夠,除晞就出事了……”
三個月,自從五月一號的婚禮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三個月,除晞為了救石榴叔而被一心報仇的楊旭光母親推下了樓,幸而被樓下的露台攔住,撿回一條命,頭卻磕在露台的欄杆上,到現在還醒不過來。
石榴叔人瘦了一圈,憔悴的不成樣子,一個是她勝過親哥哥的親叔叔,一個是她十多年的好朋友,想起這茬來,紀絨絨更覺人生無常,珍惜眼前才是最真。
有了這個頓悟,紀絨絨這幾個月格外的消停,但之前因為一直無法確認胎兒是否能順利降生,她一麵說服自己對生命看開、看破,一麵是情感脆弱,提心吊膽,怕失去一個又一個。極其矛盾。
她的眼圈說紅就紅,葉灝丞哄道:“除晞會沒事的,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對不對?”
紀絨絨搗蒜似的點頭。
“那就想點她好。想她很快會醒來,做我們孩子的幹媽。”
紀絨絨還是控製不住,伏在葉灝丞肩頭哭了一會兒,葉灝丞扶著她進門,服侍完洗澡,
拉上陽台的紗簾,夜風鼓動,吹的人心蕩來蕩去。
“聞什麼?”紀絨絨推他在自己胸前亂蹭的頭,“狗啊?”
“嗯,你懷孕後身上有種特殊的味道,好像是奶香?很好聞。”
你以為我會被yy俘虜嗎?還奶味兒……我要當媽了,你就真把我當成奶牛?!
“臭牛氓!滾開!你還沒回答我之前的問題,不回答今晚你不許睡覺!”
葉灝丞扯扯嘴角:“你呢?”
“我當然要睡啊!你不能睡!”
“要不要?”葉灝丞故技重施,竄到下麵,輕吻她的膝蓋,手也不老實。
紀絨絨一個哆嗦,堅決答:“不要!我要你一五一十,老老實實地,把我們間的心結解開,我不想有一天像除晞和石榴叔那樣,許多話都來不及說,就——”
葉灝丞掩她嘴巴,無奈地坐起身:“怕了你……既然這樣,你也對我說說吧,那段錄音裏的話,有多少是真?和我在一起,和我結婚時,還有沒有愛著單誠?如果不是礙於季月,你會全心接受鄭爵麼?”
原來問題轉到她這裏,確實不好回答,確實……很想龜縮。
紀絨絨摸著下巴,她和葉灝丞互相折磨了這麼多年的原因太多,歸根究底,家庭、出身、性格、習慣……似乎沒有一樣條件是匹配的,這段關係最開始是她在維係,之後竟變成了葉灝丞,分開那段時間他們間像有一根粘連的絲線,要斷未斷,藕斷絲連,倘若沒有奶奶,沒有腹中的孩子,沒有那次在電梯裏的驚魂一刻,會真的分開吧……
紀絨絨,從此以後,和葉灝丞形同陌路。
沉默了陣,紀絨絨說:“唔……你知道嗎,對心理醫生說的話有時候隻是個發泄。葉灝丞,我現在不想跟你爭個輸贏,所以才說實話,我那時不過自己安慰自己,暗示自己,讓你對我來說沒那麼重要,我也沒那麼愛你,隻有這樣,我才能平衡,我的日子繼續下去……”
大半夜何必哪壺不開提哪壺,葉灝丞頓時後悔了,探手過去,紀絨絨卻躲開。
“絨絨……”
“懺悔還早點,我還沒說完。”紀絨絨舒口氣,“單誠……我和你在一起的最初,確是因為你和單誠那麼不同,要不是趕在我失戀的節骨眼,正好你被季月甩了,表現出一副情癡的樣子,我還不一定看上你呢……至於鄭爵嘛。”
雖然比他預想中的回答聽著別扭了些,但葉灝丞竟被她引出興趣來:“鄭爵呢?”
紀絨絨用力推了他一把:“你都可以連夜跑去找季月,我為什麼不能再喜歡別的男人?”
“我和季月真的什麼都沒有!每次是我自己出去!沒有地方住,要麼在酒吧熬到天亮,要麼幹脆去療養院,你如果不信,可以查查療養院的探訪記錄。”葉灝丞斬釘截鐵,頓了頓,“好吧……隻有一次,我帶她去了同學聚會,是為了故意讓你發現。”
紀絨絨從鼻子裏一哼,越想氣越不順,她哪根筋搭錯了,不睡覺幹嘛自虐呢?
“行了,不想聽了!你今晚出去睡!出去睡!”
“別踹,絨絨,孩子……小心孩子!”葉灝丞自從紀絨絨搬過來,又跟她過招了三個月,自然找到了降服她發脾氣的竅門,手腳扣住了後,纏膩著在她耳邊吹氣,“絨絨,你為什麼以為當季月再回來,我還會愛她?我隻能一根筋地、隻愛一個女人,你不就喜歡我這點嗎?”
紀絨絨抽鼻子:“可是那個人不是我。是季月學姐。”
“那我現在告訴你,是你。如果不是……我不會在你把我扶進酒店房間,還騎在我身上的時候……順便借酒行凶了。”
紀絨絨驚愕地瞧著近在咫尺這張臉,突然十分後怕,原來這才是葉灝丞!原來酒後-亂-性還真是兩廂情願!害她這麼多年都以為是自己送上門!
“怪不得把我弄的痛死了,你倒是挺shuang的,是吧?”
“說實話麼?其實我也……不比你輕鬆。”
“走開!滾出去,我生氣了!”
“絨絨……老婆……”
“葉灝丞,要臉不?我還沒答應嫁給你!幹嘛!你老實點,還我的小kk!呃……唔……又來!”
“要不要?”
“不要!”
“真的不要去單誠的攝影展?”
“你管我去不去!哎呀呀呀,要死了……”
“要不要?”
“唔……要……什麼?”
“要不要?這個?”
“這樣我的肚子難受……給我腰下麵墊個枕頭嘛。”
“絨絨,轉過去。”
“唔……”
“還要嗎?”
“要要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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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產期越來越近,紀絨絨卻越來越hold不住,因為胎兒胎位不正,加上她自身的身體原因,醫生建議她提前一個半月入院保胎,然後到日子進行剖腹手術。
紀家怠慢不得,聽從醫生的話,早早地開始住院。
除晞睡在五樓,她在三樓,時不時紀絨絨便上去看她。
每一次,石榴叔都在,而且,如秀姨那般描述,握著她的手,在床邊對她不停地講話。
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兩人的婚禮後來自然是被取消了,酒店天台發生的事也是她從父母口中聽來的,石榴叔始終沒再提過什麼。
他腿在車禍中受傷,同樣整整住院兩個月,可對比除晞頭部重創、昏迷不醒,這對他來說似乎根本沒放在心上。
他心心念念,是他最愛的人醒過來。
葉灝丞似乎快把家搬到醫院,但他白天仍要上班,郝娟便來照顧她。
紀絨絨說要去五樓看除晞,郝娟說:“今天是泊淳新品發布會,十六可能不在,正好我們不耽誤他和除晞……唉,十六啊,難為他了,如果除晞醒不過來,怕他這一輩子也不好過,畢竟除晞是為了保護他。”
“媽,你說什麼呢,除晞一定會醒的。”
“是是。”郝娟搖搖頭:“媽說的是‘如果’,除晞這麼好的女孩,一定會沒事,等過幾天,媽去觀音寺還願,順帶求保佑你手術順利和除晞早點醒來,對了,還有灝丞的案子,開庭沒有幾天了吧。”
紀絨絨點頭,年前葉灝丞被舉報挪用基金會的資金進行個人投資,調查結果五月份出來,再過陣子就要庭審了。
這大半年來,葉灝丞陸續換了兩、三個工作,原因都在此,最後他隻能選擇去一間名氣小,但近些年新興的風險投資擔保公司。
紀絨絨自然替他可惜,若沒有什麼舉報,葉灝丞這個金融才俊也不會連找個相關的工作都難上加難,當然,她是動過去求父親紀少乾的心思,被葉灝丞否決了,而紀少乾那邊,有一次被母親泄了口風,她才知道,原來葉灝丞到這步田地,和她不無關係。
“好端端為什麼會被舉報?就算調查不出小葉什麼,也夠他受一陣子,至少基金會不會再聘用他,銀行也得考慮影響停他的職。”
“媽,什麼意思呀?”紀絨絨那會兒還雲裏霧裏的。
“你回憶回憶,那段時間,你和小葉怎麼樣?”
紀絨絨不語,除了知道懷孕以後,之前都在劍拔弩張吧。
“你別看你爸對你表麵嚴厲,其實和我一樣,最疼你,自己養大的心肝寶貝女兒能讓小葉這麼欺負嗎?”
紀絨絨才反應過來:“是……爸爸?”
郝娟說:“這算輕的了,你爸前些日子已經知道調查結果,隻是沒告訴你。小葉除了天玥那棟房子,沒有其他不動產,之前那套公寓也已經賣掉去填補天玥了,至於其他,也幾乎一窮二白,資金來源查清楚,就算被起訴,也沒什麼可擔心。”
聽母親的語氣,還是多少嫌棄葉灝丞“寒酸”的,但紀絨絨內心無比輕鬆起來,父親為她“出氣”,著實讓葉灝丞焦頭爛額一陣子,好在小懲大誡,葉灝丞的人品經受住了考驗。
庭審那天,紀絨絨還在醫院,結束後打給葉灝丞,那邊還裝模作樣吊她胃口呢,紀絨絨說:“葉師兄,有人來看我了,如果你不回來,發生什麼我不負責任噢。”
掛斷電話後,紀絨絨拖著下巴看著麵前永遠自詡風流倜儻的男人,他卻大方地伸出手:“禮金呢?”
紀絨絨指指自己的肚子:“是我該向你要禮金吧,大少爺,你結婚完又離婚以為我不知道?還好意思問我要禮金?!”
單誠輕咳:“這麼關注我,是不是對我……”
紀絨絨大大翻個白眼,“死性不改”就是這麼寫的。
單誠索然無味的樣子,聳聳肩:“紀絨絨,其實我不想來見你的,我給你寄了畫冊,威尼斯!還是威尼斯!我不停地重遊拍攝威尼斯,留下那些東西,你還不懂為什麼嗎?你居然一點回應都不給我!心寒!好歹我們兩家來往不錯,給個麵子啊!”
紀絨絨沒精力理他,直向門口看,示意他差不多得了,沒看見她肚子都這麼大了嗎?
“唉,我爸讓我來探望十六叔和他太太,聽說你也在住院,我順路來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