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的節目因為嘉賓飛機誤點,被延遲到下午開播,所以當萬莉按照往常的下班時間來接她時,她隻能抱歉地衝對方笑笑。

“我估計要等到四點半才能走。”陳靜將萬莉引到休息室,然後從壁櫃裏拿出兩杯速溶咖啡,正想掀開蓋子,卻被萬莉一手按住了。

“吃過午飯了嗎?”萬莉的本意隻是想阻止陳靜空腹喝咖啡,但沒想到自己的手竟然就這樣覆上了對方的手,心頭猛然一跳後,她神色不變,手指很自然地往下滑動幾寸,抓住了咖啡杯身,然後將整杯咖啡拿走。

陳靜似乎對她的小動作毫無察覺,表情淡然地從壁櫃裏拿出兩個杯裝奶茶:“之前同事拆了一包餅幹,我吃了兩片,肚子不餓。這個牌子的奶茶不錯,試一下?”

萬莉再次取走陳靜手裏的紙杯。

“陪我到外麵吃點東西吧,你能走開嗎?”

陳靜隻好把咖啡和奶茶重新放回壁櫃裏:“我去跟監製說一聲,你到電梯口等我。”

萬莉應了一聲,不知為何心情竟有點緊張。

自從那晚無意間看了陳靜的果體後,萬莉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對勁了,她以前愛陳靜,是自以為很純潔的愛,沒有一絲雜念,近似神聖。

現在想想,都覺得那種想法不可思議。又不是聖母,怎麼可能無欲無求,愛,必定想占有,無論最後有沒有占有,念頭肯定是有的。

萬莉走到電梯口站住了,有兩個工作人員一邊交談一邊從她身邊經過,其中一個手裏夾著半支煙,青色的煙霧絲絲縷縷,很快便在空氣間散去。

萬莉嗅著已經變得十分淡薄的煙草味,唇舌間似乎彌漫開一絲苦澀,她從小到大一直品行端正,在部隊時更是紀律嚴明,連抽二手煙的機會都少,此時此刻,卻突然間想嚐嚐煙草的味道。並不是說她現在有多煩心,就隻是一種突如其來的衝動,來得有點莫名其妙,不過這裏沒有販賣機,她身上也沒有煙,心頭泛起了一陣小癢,想著等一下要到樓下的小賣店去買,然而又等了一陣,等到陳靜的身影出現子在走道盡頭時,又突然對抽煙失去了興趣。

陳靜沒有讓萬莉等多久,她跟監製很熟,打聲招呼就能出去了。

電梯在走道的盡頭,陳靜遠遠地已經看到靠在玻璃牆上的萬莉,她身後是明淨勻稱的藍天,萬裏無雲,一碧如洗。因為背光,隻看到一抹頎長的身影斜斜地倚牆而立,單手插在褲兜裏,姿態隨意閑適,有種成熟沉穩的美。

在陳靜的印象中,萬莉一直都是那個還沒有長大,細胳膊細腿的鄰家妹妹,像根小尾巴成天到晚跟在她身後,動不動就喊“小靜姐姐”,嗓音又脆又亮,跟外公養在籠子裏那畫眉鳥的叫聲一模一樣。

仿佛隻是一晃神,黃毛丫頭便成長為玉樹蘭芝的翩翩青年。

陳靜說不上是慨歎還是欷歔,時光總是奔流不息,糊裏糊塗就長大了,那些錯過的遇過的美好,都沉澱成褪了色的回憶。

“來,叫一聲小靜姐姐。”

萬莉一臉疑惑地看向她,被催了幾次,終究帶著莫名其妙的表情溫順地叫了一聲。陳靜心情大好,拍拍她的肩膀笑道:“等一下我請客。”

兩人到樓下的小餐館隨便吃了點東西,因為時間充裕,又在那裏多坐了一會兒。

“你今天上早晚班?”陳靜明知故問。早晚班就是白天上半天班,晚上十一點又接著上班,直到次日八點下班。

萬莉端起麵前的檸檬茶喝了一口,笑笑道:“嗯,所以今天挺空閑的,等你下班了我載你一道回去。”

陳靜喝的是咖啡,她把方糖和奶精都倒進去了,喝了一口,皺皺眉把杯子推到一邊。

萬莉注意到她的舉動,猜測她是嫌咖啡太甜:“再叫一杯?”

陳靜搖搖頭:“可能之前速溶咖啡喝多了,對咖啡膩了。”

“那你試試我這杯?”萬莉的意思是讓陳靜也點一杯,但沒想到陳靜居然直接伸手過來將她麵前的杯子拿起來,放到嘴邊慢慢地喝了兩口,然後發出一聲讚歎:“沒想到還挺好喝的。”

萬莉愣了愣,心跳驟然快了幾分,明知道不應該,但就是不受控製地感到竊喜。

陳靜被一個電話叫回了直播室,嘉賓終於趕到,她的節目馬上要開播。

“不用等到下午了,大概一個小時之後我就可以下班。”陳靜匆匆忙忙地走了,萬莉衝她的背影喊道:“我就在這裏等你。”

門扇被推開的時候,掛在上方的風鈴發出一連串清脆的鳴響,大片陽光如潮水般一擁而入,流淌到朱紅色的地毯上,陳靜踩著那一片流光遠去,門在她身後合上,金色的潮水便仿佛都被地毯吸收,眼前隻餘昏黃的燈火。

在很多年前,恍惚和現在相似的晴天,陽光燦爛,和風微醺,幼小的萬莉孤零零地站在月台上,失神地看著延伸至遠方的鐵軌。火車走了,陳靜也走了,隻有鐵軌還在那裏,她不止一次天真地認為,隻要順著鐵軌一路走去,就能找到那個她想念的人。

後來的歲月裏,她的確走了很多路,走出了小村莊,走進了繁華鬧市,沒有沿著鐵軌去走,但她的思念卻成了那條長長的沒有盡頭的軌道,始終橫亙在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