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種樹的季節,而且存活率低,秦牧隱想與她說,對上她殷切熱衷以及略帶憂愁的眼神,秦牧隱點了點頭,“花園裏有幾株海棠,移栽過來吧。”
時間緊急,來不及買樹苗了,花園裏的幾株還是早前黎婉選剩下全康吩咐人栽過去的。
黎婉也知道不能挑剔,當即叫紫蘭去找鏟子忙去了,秦牧隱幫她,兩人侍弄了許久才栽了兩株,她的手上衣衫上全是泥土,手按在新翻過的土上,舍不得移開眼,秦牧隱的手拉著她起身站好,“我會叮囑人好生照看的,天氣冷了,搭上草屑,每日有人看著該活得下來。”
黎婉點了點頭,轉而去了小木屋,梔子花旁的小木屋經過風吹日曬陳舊了許多,裏邊空空如也,斷斷續續有好些鳥兒來這裏落過腳,秦牧隱站在她身後,第一次發現她如此念舊,即使說過以後還會回來她也念念不舍成這般。
一整晚沒睡,黎婉出門時轉身看了眼屋裏,許多擺設都沒有動過,家具用布料蓋起來了防止落灰,黎婉歎了口氣,吩咐紫蘭將門掩上。
秦牧隱去靜安院接老夫人了,黎婉走到大門口,浩浩蕩蕩的十幾輛大車,她站在門口,這兩日北延侯府的牌匾換成了北延王府,牌匾上的字是皇上賞賜的,當時秦牧隱站在邊上臉上完全沒有高興,麵無表情的看著下人們將牌匾換下來。
不一會兒老夫人就來了,老夫人臉上絲毫沒有愁緒,反而露出對江南生活隱隱的期待,黎婉上前扶著她的手臂,老夫人笑道,“你身上的傷還疼不?”
“不疼了,張大夫開的藥管用,好多了。”有些淺的傷口上的疤痕已經掉了,留下鮮紅的印子,不過黎婉走路步子不敢賣得太多了,背上和胸前的傷重,還有過些日子。
城門口,承王和承王妃等在那兒,承王妃手裏抱著小王爺,小王爺長得像承王,小小的一團,手腕上晃著黎婉送他的滿月禮,黎婉身子不舒服,她沒有下馬車,掀開簾子,望著承王妃。
承王妃晃了晃懷裏的小王爺,“快看,你手腕上的禮物就是你堂嬸送的,喜歡嗎?”
是一個月大的小王爺已經能說一些簡單的話了,粉麵桃腮的小臉上一雙眼睛炯炯地盯著黎婉,好一會兒張嘴,口水流了出來,露出六顆牙齒來,“啊啊啊~”
承王妃心裏歡喜,向黎婉解釋,“他的意思是喜歡你呢。”
剛說完,小王爺就伸出雙手要黎婉抱,承王妃急忙後退一步,解釋,“堂嬸受了傷不能抱你……”
小王爺還在掙紮,黎婉臉上有了笑,臉上的愁緒總算消散了些,“小王爺聰明,以後肯定是個孝順的孩子。”
說著話,劉氏和連氏來了,劉氏哭紅了眼!盡管克製得好,畢竟是養了十多年的孩子離開京城了她怎麼會舍得,一旁的黎城黎威站在劉氏兩側,不時安慰兩句。
黎婉低低的叫了聲“娘”,劉氏的眼淚更是決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了,黎城沒了法子!轉而去和秦牧隱說話了,這個姐夫對姐姐極好,為人隨和,並非外邊人傳得那般,黎城對他印象極好。
秦牧隱餘光注意到黎城,拍了拍他的肩膀,向旁邊的承王道,“這是我二弟,以後有事還讓承王多多照看一番才是。”
承王了然的應下,深邃沉重的臉上有了一絲暖意,“父皇封了你的王,論起來我們身份尊卑一樣了,你也別叫我承王,要是不嫌棄,稱呼一聲姐夫也不錯。”
秦籽韻是秦牧隱的堂姐,說起來,一聲姐夫不為過。
秦牧隱稱自己的母親都為老夫人,要他稱呼承王為姐夫,秦牧隱不動聲色的別開臉,承王也不急,秦牧隱拘謹慣了,沒想他叫得出口。
起風了,劉氏的發髻有些亂,當著承王妃的麵,劉氏不好意思的順了順頭發,強顏歡笑道,“到了江南你要好生照顧自己,我與你說的話你要記清楚了。”
黎婉聽她當著承王妃的麵說起那些,尷尬不已,連氏和周鷺站在秦籽韻一側,周鷺並未聽出有什麼不妥,周鷺牽著老夫人的人,盈盈道,“老夫人,你們去了江南可要京城來信,宅子大,好些年沒有修葺了,也不知如何了。”
周鷺隨秦牧庒回去祭祖的時候回過江南,院牆歪歪扭扭好像隨時要倒下去似的,宅子隻有一個老夫人守著,屋子裏灰蒙蒙一片,老夫人她們回去怕還要好生收拾一通。
老夫人笑道,“不礙事,全付帶著人先一步去了,有機會了,你們也回江南看看。”
三房分家後沒有全部到場祭祖過,連氏明白老夫人的意思,聞言,心裏有了注意,“明年清明老爺要是不忙的話我們就回江南過算了。”
老夫人微微一笑,想了想,道,“也好,倒時提前來個信,我好吩咐人將院子拾掇一番。”
馬車漸漸啟動,劉氏再次走上前,伸手拉著黎婉垂下來的袖子,鄭重提醒道,“我說的那個法子你一定要試試,好處大著呢。”
黎婉臉紅的點了點頭,揮手告別,劉氏擔心她去了江南秦牧隱納妾,教了幾個法子,黎婉想想都覺得麵紅心跳。。
黎婉和老夫人一輛馬車,上馬車後老夫人就抱著老侯爺的骨灰,目光深情纏綿,自言自語道,“多少年了,終於可以衣錦還鄉了,你該是瞑目了吧。”
黎婉沒說話,這種時候她也不知道說什麼。
黎婉身子受不得顛簸,本來要坐船,老夫人提議坐馬車,說是沿途風光好,馬車上墊了許多床被子,燃了炭爐,老夫人讓黎婉躺著,馬車行駛的速度很慢。
沿途的鎮多,左右不急著趕路,她們會在鎮上停留兩日,黎婉見識了許多不同於京城的風俗人情,心情好了,臉色也好了起來,而且越往江南越暖和,從兩旁枯枝敗葉到亭亭欲蓋的綠樹叢蔭,黎婉眼睛都亮了。
上輩子她和秦牧隱回江南做的是船,那時候正值夏日,風景沒什麼變化,除了熱還是熱。
老夫人見她笑得像個孩子,心情也好了許多,兩人聊著聊著反而有說不完的話了。
秦牧隱剛開始做馬車,過了半個月他開始起碼。
一行人半是遊玩半是趕路,到江南已經是冬天了。偶爾的風吹起簾子的一角,黎婉看清了外邊的情況,江南的冬天不似京城,街道兩旁的房屋愈精致,木屋的結構也微微有所不同,大門口擺放了許多矮小的植株,城裏逛街的人仍舊多,而且人們臉上沒有絲毫急切,洋溢著淡淡的笑,剛入城,黎婉就迫不及待地看向老夫人。
一行人在路上走了一個多月,黎婉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而且,秦牧隱沒有騙她,江南的冬天的確暖和許多。
老夫人知道它心裏想什麼,好笑道,“你掀開簾子看看吧。”
不同於京城的死氣沉沉古老凝重,城裏的氣氛要隨和許多,黎婉掀開簾子,映入眼簾的就是秦牧隱身形高大坐在馬背上的側麵,注意到她的目光,秦牧隱微微轉頭,臉上沒什麼表情,黎婉卻從他微微翹起的嘴角看出他心情極好。
馬車在城裏走了一圈才繞進了一條小巷,黎婉心微微一緊,上輩子她獨自走過許多次的巷子,青石磚路凹凸不平,馬車的輪子顛簸得厲害,黎婉屏氣凝神,走了一會,眼前出現截然一新的院牆,還是重新砌過,上邊刷的白色的漆還沒有幹,黎婉知道到了。
下了馬車,大門口的兩座獅子被人洗過了幹幹淨淨上邊沒有一絲灰塵,獅子的眼睛也被重新點畫過,目光有神,一眼,黎婉看清了大門裏邊的情況,和上輩子雜草叢生截然不同,一座花園,拱門看得清清楚楚,該是全付找人重新修葺後的結果,江南的院子布局和京城不同,一眼,黎婉能從一側的拱門看到裏邊的花草,以及盈盈點綴其間的湖水。
以小窺大,京南院子修建的風格。
老夫人住的院子仍是靜安院,這時候,黎婉才發現,院子的牌匾不是用的木匾,而是沉重石牆雕刻的大字,她仔細搜尋了一番,上輩子她從未來過這處院子,秦牧隱常對她冷著臉,黎婉和紫蘭除草時隻將她們平時要經過的院子除了,此時再站在這座院子裏,黎婉百感交集。
秦牧隱注意到她情緒不對,扶著老夫人進屋,很快就走了出來,試了試她額頭的溫度,“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黎婉笑著說沒事,低喃道,“變得我都沒印象了。”
秦牧隱皺眉,“你說什麼?”
黎婉忙回過神,笑了笑,“沒什麼,我們住哪兒?”
上輩子秦牧隱和她住在養心院,是以前老祖宗住的地方,也是秦宅最中心的位子,中間有一片湖,湖邊種滿了柳樹,黎婉心生膽怯,每次經過的時候心裏都怕得要死。
這次,她驚訝的發現,那些柳樹不見了,全部種上了海棠,上輩子分明就不是這樣的,“這邊怎麼成這樣子了,柳樹呢?”
說完驚覺不對勁,秦牧隱的視線落在湖中間的亭子上,久久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