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過後,秦牧隱差全付將送給黎城莊子和鋪子的房契給黎婉過目,其中,還有準備的金銀玉飾,單子列了整整兩頁。
“夫人,這些就是單子了,明日會將綾羅綢緞送來您過目。”全付站在門口,躬身向黎婉解釋。
黎婉雖早有準備,見著膽子羅列出來的名目仍被震撼了,秦牧隱準備得充足,三間連著的鋪子,京郊東南西北的莊子分布均勻怕是費了不少心思,“侯爺尋來的綢緞都是些好的,用不著過目了,你命人擱進庫房,找喜慶的箱子擱置好。”
這樣,等黎城成親的時候連帶著箱子送過去便好。
“姐,你瞧瞧唯一是不是長胖了?”
黎婉抬頭,黎威抱著唯一站在門口,唯一穿了身粉紅色襖子,腦袋埋在襖子的帽子裏,配上粉嘟嘟的小臉,分外招人喜歡,若不是黎威話不得當,黎婉臉上是愉悅的,小孩子哪能說她胖?故而,語氣不太好道,“小孩子長得快,不胖也比之前重了,是不是抱久了手酸?”
很多時候唯一不太認人,誰抱她都願意,便是全付伸手唯一都願意叫他抱。
黎威悻悻然,走到黎婉跟前,掃了眼單子,移開眼,和黎婉相似的眼神微微下拉,討好道,“我剛抱在手裏一點也不覺得手軟,好些日子不見,就該覺得她該胖了才是。”黎威在旁邊一張椅子上落座,將黎婉立起來站在他雙腿上,唯一站不穩,墊著腳,雙腿一彎一彎地甚是好笑,黎婉斜了他一眼,“唯一太小,別讓她站久了,娘叫你過來有什麼事?”
黎婉將單子收起來,吩咐紫蘭拿個錦盒來,將單子疊好放進去,以備之後核對。
黎威來了一會兒了,因著全付找黎婉,黎婉也沒來得及細問,此時,黎婉接過紫蘭遞過來的盒子,皺了皺眉,盒子裏有東西,瞥了眼紫蘭,紫蘭笑著解釋“該是過年的時候侯爺送小姐的禮,奴婢以為侯爺將盒子裏的禮物拿出來了……”
紫蘭上前一步想要將盒子拿回來,黎婉已打開了盒子,從裏邊拿出一件月白色的衣衫來。
黎婉心中疑惑,平淡無奇疊成一條的衣衫,隻有上半身,黎婉展開,紫蘭咦了聲,“夫人,和您之前放在衣櫃裏的那條發光的褲子很像呢。”
黎婉這才注意到胸前多出的兩條玉飾,黎婉提著領子在唯一身前比劃了一番,大了,唯一能穿的時候怕是夏天了,黎婉將衣衫整理好,“將衣衫放進錦盒,重新找一個空盒子來吧。”
秦牧隱送唯一禮的事黎婉記得清楚,不是錦盒,是一串紅色的手鏈,細細的一條,紅色周邊泛著淡淡的黃暈,他拿出來的時候黎婉也喜歡上了,故而多看了兩眼,之後,叫紫蘭將手鏈收起來,當時,並沒有看到這個錦盒。
“侯爺什麼時候送小姐的?”
紫蘭搖頭,她不過自己猜的,這個盒子放在櫃子最下邊,那個櫃子裏放的都是唯一的小禮物,加之,東西是黎婉的話紫蘭不會不清楚,才猜想是秦牧隱送給唯一的禮物。
黎婉垂目,“收起來,重新找一個盒子來。”黎婉掩飾心中疑惑,將盒子遞給紫蘭,唯一見著了,身子趴在桌上,嘴裏啊啊說著朝紫蘭伸手要盒子,紫蘭看著黎婉,“夫人,小姐是不是見過這個盒子?”
盒子上蒙了層灰,該是在櫃子裏放了些時日了。
黎婉一怔,笑道,“她多大點哪會見過,先收下去吧,侯爺回來問問他就明白怎麼回事了。”
唯一在黎威懷裏掙紮得厲害,黎婉故作生氣瞪了眼唯一,“不準鬧,娘親待會還有事,你和小舅舅玩著。”周鷺差人送了箱芒果來,淮安的芒果又大又黃,金燦燦的泛著光,黎婉想著給走得近的兩戶人分些去,算是嚐個鮮。
唯一癟了癟嘴,委屈地望著黎婉。
黎婉心中一軟,“真是人小鬼大,娘親逗你玩呢。”
紫蘭拿著盒子折身回來,黎婉將手裏的單子遞給她,“將盒子與我平時擱冊子的盒子放在一起,將堂夫人送來的芒果搬進屋我看看。”周鷺說隻有一箱芒果,到了黎婉跟前,完全就是三個箱子才能裝的份兒。
黎婉大致數了數,心下有了計較,興樂侯府和喬府都送去一些,之後,侯府和黎府各一半,分配好了,叫全付將芒果送出去。
芒果香甜,黎威在旁邊也饞了,吞了吞口水,“聞著味道比京裏賣的那些香甜多了,削一個,唯一嚐嚐鮮?”
黎婉哪裏不清楚他是自己嘴饞了,眉梢一挑,“你喂唯一吃吧,我去一趟靜安院,唯一哭鬧了你就叫全雪,她知道怎麼做。”
這兩日,老夫人腿腳老毛病犯了,下不得地,張大夫送了本書籍過來,上邊講解了各式各樣按摩的手法,昨日黎婉給老夫人按摩過了,老夫人說感覺不錯,張大夫說要一個月才有效,這個時辰差不多了,黎婉又要去靜安院。
黎威篤定地保證,“你安心去吧,我會好好照顧唯一的。”
黎婉順了順唯一的腦袋,“聽舅舅的話,不能哭知道嗎?”唯一聽不懂,黎婉卻已經習慣叮囑她兩句算是道別。
秦牧隱不在府裏,安遠縣的事情落下帷幕,安家的人全被皇上處死,安家夫人被送進京,一行人回京,皇上論功行賞,其中,外放出京的人多,秦牧隱的官職有了著落,皇上命秦牧隱入宮商議此事,還有,如何處置吳莢宜。
老夫人聽說黎婉來了,搖了搖頭,撐著身子坐起來,朝床邊的江媽媽歎息道,“多年的老毛病了,偏她認真,待會,夫人按摩的時候你記著!她帶著唯一,來來回回不方便。”
江媽媽從旁邊椅子上拿來老夫人平時用的靠枕,墊在她後背,“老奴清楚了,夫人是個有心的,您啊,福氣還長著,說不準過些日子您又要當祖母了。”
老夫人抿唇笑了笑,眼角的細紋深邃了不少。
黎婉進屋的時候,老夫人已經岔開了話題,故而沒聽清剛才兩人聊了什麼,黎婉上前屈膝行禮,瞅著老夫人臉色比昨日好了,吩咐紫蘭將提來的芒果擱在桌上,道,“大堂嫂差人送過來的,淮南芒果最是出名,我拿了些過來,您現在吃嗎?”
金黃的芒果晶亮晶亮,老夫人一看來了精神,“剛吃點些糕點,過會兒再說吧,你怎麼來了?我這腿老毛病了,天氣暖和自然就好,用不著你每日來。”
老夫人身子不舒服瞞著不說,黎婉許久不見張大夫,差人給張大夫送壇酒得知張大夫出遠門了,仔細問起來才說張大夫出門給老夫人采藥去了,那時候,黎婉才知道老夫人的腿走路都困難了。
張大夫前兩日回府,年紀大了,天又冷,這一趟回來,張大夫除了草藥和書籍之外,自己身子也垮了,這兩日咳嗽得厲害。
“夫人,您來了?”江媽媽滿臉是笑,黎婉走近了,她起身屈膝福了福身,然後,到桌邊給黎婉倒了一杯溫水,黎婉擺擺手,“不用了,天氣冷,不覺得口渴,老夫人可覺得腿好受些了?”
過年那天黎婉就察覺老夫人不對勁兒,誰成想鬧得這般嚴重,黎婉掀開被子,手試探性地按了按老夫人雙腿,悠悠解釋,“張大夫說您之前受過傷,腿腳血脈不靈活,每日按摩一次,情況好轉了多動動,走走路就恢複了。”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老夫人本不當回事,秦牧隱和黎婉感情深厚,唯一乖巧懂事,此時縱然死了心裏也沒遺憾了,老夫人明白黎婉的用心,嘴上卻也不說消極的話,“辛苦了你,待會叫江媽媽在旁邊學著,明日你就別過來了,你和牧隱孝順我看在眼底,畫閑院那邊事情多,加之黎城要成親了,得空了你也回去幫幫忙。”
黎婉身子一頓,眼眶一紅差點落下淚來,老夫人永遠先想著別人,這種時候了還想著黎城成親的事,黎婉吞了吞口水,壓下嘴裏的鹹味,點了點頭,聲色如常道,“我心裏有數的,黎府的事有我娘呢,老夫人的腿快些好,黎城成親的時候我們一起去。”
“好,還是上次給親家母祝壽的時候去過,聽說黎城要修葺院子,牧隱認識幾個擅長此道的工匠,叫他引薦幾位。”老夫人靠在靠枕上,黎婉的力道不重不輕剛剛好,按摩得她身心舒展,身子好受了不少。
黎婉雙手熟練地按過張大夫說的穴道,將邊和老夫人說話邊按著,到了後邊,沒聽到聲音了,她抬起頭,老夫人閉著眼,眉角有細細的皺紋蔓延開來,老夫人生病後氣色差了許多,食欲不振,一張臉少了生氣,臉上的笑都帶著蒼白。
當了母親,黎婉才體會了老夫人的辛勞,旁人看著平時沒什麼事閑得很,侯府的家業她也不管,然心中的焦慮卻未曾少過,小時候擔心秦牧隱被人陷害,大了,擔心秦牧隱在外邊遇著麻煩,秦牧隱成親了擔心他們夫妻感情不好,有的人看似活得清閑,心中憂慮卻極少為人知道。
黎城不喜院子的空蕩,黎婉琢磨著黎城成親,方淑的院子收拾得幹淨整潔,一花一草皆別有用心,黎婉回黎府的時候和劉氏說了,劉氏和黎城關係緩和了許多,想趁熱打鐵,將和黎城之間的矛盾徹底消了,黎婉一提,劉氏就回去著手準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