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的一場大雪纏綿的落了整個晚上,翌日清晨的滿目霜寒和一眼觸及的寒冷讓人恨不得始終待在溫暖的室內。

早上七點,此時還稀稀疏疏的飄著些許小雪,顧涼蓁裹上厚厚的羽絨服和圍巾準備出門時,赫然發現自家院子前停著一輛車。

車身上滿是積雪,看樣子在這裏停了不少時間。

顧涼蓁腳下的步子愣了愣,縮了縮脖子將下巴埋進羊絨圍巾裏麵,而後踩著地上的積雪,一步步走向那輛車。

她上前輕敲車窗,隨後窗戶降下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是江潯安。

“你為什麼在這裏?”她看著男人清俊卻明顯染著倦色的臉,眼眸裏少不了打量的神色。

這是個稀罕事,這種鬼天氣要是沒事情誰都不願意出門,這種大忙人居然會等在她家門口。

男人抬眸望向她,那雙深邃的眸底平漠如常,可與往常比起來卻好似多了幾分殺氣騰騰的意味,看得顧涼蓁不由自主的往旁邊退了小半步。

她麵上不由露出怯然,拔高聲線讓自己稍稍有些底氣:“潯安,你到底有事沒事?沒事的話我還得去上班呢,今天路上不好走,我特意提前一小時出門,就怕遲到了。”

雲城這場雪十年難遇,路麵上厚厚的一片蒼茫之色,饒是已經有人早早地在鏟雪,這一眼望去路況依舊很差。

江潯安淡淡的收回視線,不緊不慢道:“我送你。”

他這語氣太平靜,平靜到讓人覺得壓抑。

饒是顧涼蓁和他認識這麼多年,這時候也丁點猜不透他究竟是什麼來意。

沒辦法下,隻能選擇上他的車。

男人的目光始終放在前方的路麵上,他熟練地打方向盤駛出住宅區。

路況很糟糕,以至於車速隻能控製的極為緩慢,而對於顧涼蓁來說卻可以算是煎熬。

四十分鍾之後,到達雲大西門。

他沒直接把車開進去而是停在這,顯然就是有話要說。顧涼蓁開門下去,回頭看著緊跟著下車的男人,卻見他的眼底泛起薄涼霜色,甚至比這周身的雪還要冷上幾分。

他語氣清淡的問:“四年前,是你陪她去墮胎?”

顧涼蓁聽到這話,心莫名的提了起來。

“是。”她毫不示弱的迎上男人的目光,放在口袋裏的手卻微微緊攥。

這一個字輕的如同從天而降的雪子,卻又似千斤重擊碎了重重疊起的防線。

“潯安,我不知道你為何時隔四年突然要問起這個,我隻會回答你一個字,其他的若是你想問我也不清楚。但我還要說一句,不論你和小染從前恩怨如何,倘若你還有些良心就不要在她麵前提那個孩子。”

顧涼蓁將視線移開,不去看他眼底的那抹薄涼,而後又淡淡道:“或者,不要用過去來捆綁她,沒有你的這四年她過得也不差。”

言罷,顧涼蓁也沒有再多看他一眼,徑直轉身離去。

枉顧腳下的路麵濕滑,她的步子走的很快,似乎隻是想要快些離開這片壓抑的地帶。

直至她已然走的很遠的時候才悄然回頭望去,隻見那個身長玉立的男人依舊維持著先前的姿勢站在原地,煢煢孑立,似是帶著種說不出的蕭索……

沒有他的這四年,她過得也不差?

男人唇角劃開輕嘲的弧度,不是過得好,而是過得不差……

江潯安覺得自己好像又做了一件可笑且無意義的事情,他想從顧涼蓁這裏知道什麼不一樣的答案?

他想知道那時候的她會不會有心軟或是愧疚,亦或是猶豫……

可也不過是再次證實了四年前這已成既定的事實。

是蘇懷染棄他在先,不留絲毫餘地。

而他先前的心軟和愧疚,變得那麼的可笑並且無用至極。

……

蘇懷染被手機響鈴聲吵醒,彼時的她仍有些頭昏腦漲的無力感,思緒空白恍惚了一陣,似是有些忘記昨天晚上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手機上顯示的來電是顧涼蓁,看了眼時間,九點四十二,恰好是大課的休息時間。

蘇懷染收起情緒,柔聲對著電話那頭問道:“顧老師,這麼早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她的嗓音有些啞,喉間傳來的澀痛讓她漸漸回想起昨晚發上的那些事情。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和你說今天下午學校放假,你不用來了。”顧涼蓁的語氣聽上去帶著幾分輕鬆,就隻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情,然而也隻有她自己知道,不過就是故作鎮靜罷了。

聞言,蘇懷染下意識地抬頭,臥室裏的光線被厚重的窗簾遮擋住,黯淡一片。

她走下床伸手拉開窗簾,驀然而來的滿目白色霎時間像是刺痛了雙眼。

沒想到昨晚的一場雪竟然下的如此大,積起了厚厚一層,入眼之處皆是銀裝素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