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這時候正把剛剛摘除的胃,給楊文昌放了回去,聽了這話兒就道:“在沒有更多線索前,還不能排除這不是一夥人做的可能性。”
龐謝錯愕道:“一夥人?”
“李婆被人連著舌根一起被拔掉了舌頭,看留在她頭部的痕跡可知是兩個人。其中一個手穩如磐石,他負責固定住李婆的上下頜,且力氣頗大,以至於在李婆掙紮時將她的下頜角給掰裂;另外一個則負責用鐵鉗夾住舌頭往外拔,從舌根的傷處來看,這人起初是猶豫的,第三下時才開始下定決心。”
顧青在解剖楊文昌屍體前,就已經將三個被害人的屍身全都“看”了一遍,這時候沒有看李婆的屍體就把她的情況娓娓道來。完後他頓了頓又道:“拔舌地獄。”
龐謝看了李婆的屍身一眼,就沒再去看第二眼,而是回過頭來看他家少爺,正好看到他家少爺正在給楊文昌的胸膛“穿針引線”,他就隻能低頭看自己的鞋麵,緩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思路:“許縣令不是李婆愛搬弄是非嗎,那齊二娘和貨郎私通的事,就是她先掰扯的,像這樣的愛挑撥離間,犯了口舌之罪的在死後就該下拔舌地獄。”
“拔舌地獄是將舌頭連根拔下不假,隻刑名中有關口刑的,最殘酷的是割舌,一般隻是用剪刀剪去半截舌頭……”顧青著著就停了下來,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龐謝則心有戚戚然的閉緊了嘴巴,他是比許縣令和柳主簿膽大,可不代表他能做到跟他家少爺那樣淡然自若啊,尤其是他剛才正眼看到了李婆空洞洞的嘴巴!
嗯……今晚飯可以省一碗飯了。
至於被開了眼界的許楌和柳主簿,他們倆從出去後就沒回來。
第一次見識過這種事的柳主簿,現在已沒什麼好吐的了,他抬頭看向許楌:“大人,您怎麼沒回去?”
許楌清了清嗓子方道:“我過去也幫不了龐大人多少忙,就不過去添亂了。”
柳主簿一時也沒往別的方麵想,他還巴不得許楌不進去呢。到底許楌是他的頂頭上司,頂頭上司都進去身先士卒了,自己做佐吏的卻在外麵,這就不像話了不是。
如今在裏頭的龐大人雖是正三品,可又不是他的頂頭上官。
柳主簿這麼想著,就回頭看了看義莊,雖然他從外麵根本就看不到裏麵的情況,可光是看著義莊大開的門,他都覺得有一股血腥氣從裏麵傳出來。
柳主簿趕緊回過頭,不由得好奇道:“大人,龐大人他一直都這樣嗎?”
許楌:“??”
“卑職是龐大人刨人家的墳,還把人給,”柳主簿做了個“劃開”的動作,“這雖是為了破案,可到底對死者不敬——”
剩下的話柳主簿就沒挑明了,可意思已很明白了:這麼做到底有傷陰騭。
許楌剛想“大人並不在乎”,義莊裏就傳來龐謝的聲音:“許大人,您可以進來了。”
許楌就把話咽了回去,站起來正了正烏紗帽,大義凜然的走進了義莊。這時候楊文昌的屍身已是他們進來時的模樣了,如果不扒開他的壽衣,是不會看出他被解剖過的,而這樣的情景就好接受得多。
許楌看過一眼後就別開眼,朝著正往下脫手套的顧青拱了拱手:“大人?”
顧青漫不經心地回道:“是人。”
顧青心裏已有了猜測,還需要進一步確定,於是沒跟許楌做進一步的解釋,而是道:“帶我去洛河鎮。”
許楌也習慣了,當即沒有二言道:“是。”
他們一行人就這麼不停歇的從義莊去了洛河鎮,洛河鎮距離建昌縣不過二十裏路,騎馬的話用不到半個時辰。等他們到了洛河鎮上時,太陽已西沉,晚霞彌漫了半邊。
還是火燒雲。
赤色的雲霞叫看到的鎮民露出惶惶之色:
“大師還沒到嗎?”
“明明是楊氏一族造得孽,為何要牽連到整個洛河鎮?”
“難道那齊二娘的怨恨還沒有化解完?”
“我,我當時好似了她句壞話——都怪那殺千刀的李婆,若不是她把事兒的有鼻子有眼,還發毒誓她親眼所見,我哪能信了她?”
“那李婆一張爛嘴,你還能信?”
“大師呢?趕緊過來超度齊二娘吧!”
“……”
看得出來“女鬼殺人”一,已經在洛河鎮深入人心了,而且他們還很篤定楊章氏,楊文昌和李婆的死,都是齊二娘化作惡鬼做下的。
顧青一行人的到來,都沒能分去洛河鎮鎮民多少注意力,他們似已是請了做法的大師來,現在正等著那大師來洛河鎮做法事,好安己心。這般的,顧青他們可以是暢通無阻的來到了楊章氏家。
因是楊章氏已死,雖屍身還在建昌縣衙門的義莊裏,可家中已掛上了素稿,還弄了靈堂來。隻不過因為齊二娘化作冤鬼來討命的緣故,別靈堂就是整個楊家,也就隻有楊章氏的丫環翠兒,還有楊章氏的侄子楊勇在。
這翠兒也就是第一個發現楊章氏出事的,至於那楊勇,他是楊章氏丈夫兄弟的兒子,因著楊章氏無後,所以楊家就另找嗣子來給楊章氏處理後事。可楊章氏的死本就不光彩還嚇人,這件事最後就落在了往前不怎麼討楊章氏喜歡的楊勇身上。
那楊勇倒也沒敷衍,靈堂裏各應事物齊全,顧青他們過來時火盆裏還燒著紙錢。
楊勇穿著一身孝衣從靈堂裏迎出來,他看了眼眼生的顧青,轉過頭來問許楌:“許大人,您這是?”
許楌便給楊勇起了顧青的來曆,而趁著這檔口,顧青微微揚起眼尾去打量楊勇。楊勇看上去有二十五六歲,相貌倒也端正,乍看上去一臉的忠厚,可等顧青從頭將楊勇看到尾後,就分別從他的手上看出了他有賭癮,從他的手指形狀上看出他少時練過拳,從他的衣服還是鞋襪上看出他有三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