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她為什麼總是這樣,把青春想象成一個遲暮的老人,她搖搖頭,苦笑著,然後偎依在他的懷裏,默默的流淚。
她的身體一直不好,他並不知道。高三的第二個學期,她更是被診出了有白血病,需要換骨髓。
要想換到合適的骨髓是很困難的,他隻能看著她,像一顆流星,滑落在夕陽映照下的江麵,淹沒在黑暗之中。
歐翔問,“你想不想看看她?”
看著他流著淚的深情,我點了點頭,想去看看這個像水一樣流動在他心裏的女孩,有著怎樣攝人心魄的美麗。
歐翔的家就在東城郊外的別墅區,很大,很豪華,我並不感到驚訝。歐翔叫我上來他家的時候,就打了電話給他爸爸的司機,是他送我們過來的,一路上,對歐翔極盡的好。
穿過小小的庭院,歐翔牽著我的手上到樓上,他一個人就住了一層,在三樓。
推開歐翔的臥室,我見到了她。
在牆壁上,在桌麵上,全是她的照片,或青澀,或風情,或低頭,或抬首,或含笑,或憂鬱。
她的確是美的,明目皓齒,流光溢彩,顧盼生輝,瓜子臉,尖下巴,有著蘇杭美女的的婀娜多姿,有著秦淮女性的萬種風情,雖然她隻有十幾歲。
我自歎不如。
她的美麗,估計王嵐也隻能甘拜下風,況且,她有著王嵐所沒有的溫柔,一種入骨的卻沒有骨的柔弱。
男人總喜歡這種無骨的女人,喜歡這種無骨的纏繞,像三月的風,輕盈而溫柔,酥軟而柔弱。
隻可惜,她隻是一顆流星,隻綻放瞬間的美麗。
在她的注視下,我挪不動腳步,整個房間,就像是她滿屋的影子和幽靈,我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不僅是她的美麗讓我窒息,還有她似乎無處不在的眼神。
“安然,你不舒服?”歐翔關切的看著我。
我搖搖頭。
“安然,你看,這是她寫的文章。”
我隻能艱難的移動腳步,走到書桌前,這幾步,我似乎拖著千斤的大石,我不敢抬頭,也不敢思想。
她就在我的腦後。
我看到在她的日記本旁邊,放著歐翔的日記本,裏麵摘錄著我的文章。
我接過歐翔遞給過來的日記本,上麵都是她的文章,淡淡的哀愁,淡淡的憂鬱,還有淡淡的遺憾。
這是一個知性的女子,她讀懂世間的愛恨情愁,卻走不出自己愛情的囚籠。她愛,愛得沉重,愛得矛盾,愛得悲愴。她喜歡安寧,追求美麗,卻生活在灰色之中,她執著而無奈。她的文章,確實跟我的一樣,有著同樣的風格,隻是,我比她多了些生活的樂觀。我也就明白,歐翔怎麼會在日記本上抄滿安然若素的文章。
但是,她的文字,還是讓我感到某種黑色的壓抑,我甚至讀出了她的眼神就浮現在文字的中間,那是一種怎樣的哀愁。
我強忍著,合上日記本,這樣我的心可以稍稍的舒服些。
安然,你看,歐翔拿起一本書,這是我給她出的書集。
封麵是淡淡的粉色,然後是她憂鬱的眼神,這種眼神讓我感到壓力,站在這個房間,我就感到有一種撕扯不掉的靈魂,黑色的靈魂,與美麗無關。
我開始覺得有點暈眩,有點站立不穩,我扔下歐翔給我的書,這一刻,我隻想逃離。
我轉過身,想走出去,卻沒有力,軟軟的,像要摔倒,我把手撐在桌子上,誰知道,竟然把桌上的她的水晶照片掃到了地上,我聽到啪的一聲,摔成了碎片。
我顧不上眩暈,被自己的不小心嚇呆了。
讓我更加愕然的是,歐翔本來還微笑著的臉頓時布滿烏雲,他幾乎在第一時間蹲了下去,不,跪在地上,用手一片一片去撿碎落的相片。突然,他把所有撿到手上的碎片扔在了地上,轉過身來,我看到他的臉憤怒得有點扭曲。他抓住我的手,很有力的抓住,“你怎麼可以這樣?”
我怎樣了?我就不小心。我說不出話來,他的用力不是偽裝的,他的手已經嵌入了我的肉,捏得我生痛。
“歐翔,你弄痛我了,”我喊了起來,可是,與他的憤怒相比,我的聲音小得可憐。
他把我的手捏成了紅色,然後是青紫,他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醬紫色的。
我忽然感到一陣的悲哀,感覺自己隻是她世界裏的一個延續,或是影子,拉得再長,映出得再清晰,也沒有自我。我說不出話,透不過氣,已經沒有疼痛,隻覺得世界一片的混沌,可惜他不是盤古,給不了我清明的世界,我隻能在混沌中墜落,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