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貴女如斯(1 / 3)

劈啪一聲,一隻飛舞著翅膀的螞蟻投進了跳躍的苗頭上,傅韶璋伸手彈開一對交尾的螞蟻,背靠著窗子站著,隻聽樓下吱嘎一聲,門關上了。

“小李子那混賬……”傅韶璋咬牙切齒,瞧如斯一副有求於他的模樣,歎了一聲,“說吧。”

“明兒個,二殿下要來提親。”倘若是真正的“沈如斯”在,應該是欣喜若狂的,可惜她不是。摸著床邊坐下,琢磨著怎麼投懷送抱最妥當,聞了聞身上,有木槿花的氣息,也有薄荷的氣息,倒是不難聞。

“你來,耀武揚威?”傅韶璋抱著臂膀,一時找不到其他地方坐,就依舊靠著窗子站著。

如斯握著兩隻手,懇切地說:“我不能直接跟二殿下說,叫他別來;也不能叫他發現我不情願,所以,求殿下替我想法子,將這事解決了吧。”

“不能直接說,又不情願?”傅韶璋摩挲著下巴,因螞蟻都衝著亮處飛,於是離開亮堂的窗口,邁著步子走到燈影子下的床邊,“為什麼?你,變了心,又怕二哥報複?”

如斯猶豫著,要說自己變了心,隻怕傅韶璋會鄙視她,越發不肯幫她;但沒變心,又怎麼解釋自己不肯跟傅韶琰明白說清呢?

“你當真變心了?”傅韶璋睜大眼睛,為了誰?

“不是。”如斯趕緊地否認,手指指著下巴上一點疤痕,“我受了傷,將新近這幾個月的事……也就是聖駕進了泰安後前後的事,都忘了。”

“這一點疤痕,就能叫你忘了事?”該不會,是跟傅韶琰串通了,算計他的吧?畢竟傅韶琰那麼詭計多端。傅韶璋想著,挨近一些去看,隻見飽滿若花瓣的菱唇下,隻有靠近了,才看得見的一點疤痕。

如斯輕輕地點頭,“別看這疤痕小,連著腦子呢。”

“你以為我不用腦子?”傅韶璋用力地一拍如斯腦門,冷笑著,拉了一把方凳在如斯麵前大刀闊斧地坐著,“說吧,你是不是跟二哥串通了,要算計我什麼?我這麼大的腦袋,腦汁沒裝滿,也比你的腦子好用。”

“我是當真什麼事都忘了……醒來後,瞧見身邊的蛛絲馬跡,猜著自己跟你們傅家的人牽扯上了,一心要想法子撇清幹係,誰知道,越是想撇清,越糾纏不清。”如斯趕緊地說。

“證據!”傅韶璋吐出兩個字,見如斯怔忡,咬牙說:“證明你沒跟二哥串通陷害我的證據。”

如斯明白了,坐在床上,先脫掉身上披著的衣裳,隨後脫掉米白的中衣,隻穿著一件窄窄緊緊的沈綠抹胸,露出纖巧的鎖骨、纖長的脖頸。

傅韶璋握著兩隻手,眼睛滑過她兩隻削瘦的臂膀,落在她的腳上。

“要脫掉鞋子、襪子?”如斯謹慎地請示。

傅韶璋糊塗了,要是如斯跟傅韶琰有私情,她怎麼敢給傅韶琰戴綠帽子?難道,沈如斯當真忘了這幾個月的事?“不用脫了——放心,不用阻擋,你也嫁不成二哥,頂多,做了二哥的侍妾。”

如斯堆笑著,討好地看向傅韶璋,“殿下何必嚇唬我?做二殿下的妻我也不願意,更何況是妾呢。”一陣冷風吹來,瑟縮了一下,忙可憐兮兮地看著傅韶璋。

“我幫你……”莫非,傅韶琰得知他這兩天親近沈如斯,所以教唆沈如斯對他用美人計?冷笑道:“我好歹也是生在帝王家,你什麼證據都沒有,先前的行徑又那麼可疑,我為什麼要幫你?”

如斯抱著膝蓋坐在床上,傅韶琰越是對“沈如斯”生深似海,她越是怕他發現了真相,會把她當妖怪一樣地燒了;不然,扮作“沈如斯”在傅韶琰身邊活一輩子,也夠嗆;如此,她情願跟傅韶璋有個露水情緣。

“你哭了?”傅韶璋皺著眉頭問。

如斯原本沒哭,聽傅韶璋這麼問,眼睛一眨,當真掉下幾滴晶瑩的眼淚來。

“……你哭,我也不會踩上你跟二哥設下的陷阱。”傅韶璋肯定地對自己說,望著如斯蝴蝶翅膀一樣的肩胛骨,咬牙說,“你叫我做一件事,我就信,你沒跟二哥串通,陷害我。”

如斯聽傅韶璋這樣說,越發堅定了離傅韶琰遠遠的這個決心——就連傅韶璋那麼個爛漫性子的人,一旦牽扯上了傅韶琰都不敢輕舉妄動,更何況是她呢!於是趕緊地點點頭——就算沒了清白之身,也要離著宮廷遠遠的。

傅韶璋拔下頭上的簪子,望著簪子上小巧的一個龍頭,怔忡中,就將那金燦燦的龍頭遞到蠟燭上去燒。

“……殿下想在我臉上烙個印子?”如斯想起傅韶璋憎恨“沈如斯”這麵孔,額頭沁出一層冷汗來,須臾,喃喃道:“留個印子,能離著你們傅家人遠遠的,也算是有所失必有所得。”

傅韶璋不理她,燒過了龍頭後,坐在床邊,望著發紅的龍頭,一手攬住如斯肩膀,見她緊緊地閉著眼睛,眼睫不安地跳動著,問道:“你不怕出了事,連累你二姐姐名節?她可還沒定親呢。”

“我怕連累她來不及出嫁,就香消玉損。”名節哪有性命要緊?

“你確定?”

“確定。”

“這可是一輩子的印子,就算二哥走了,我走了,這印子也要跟你一輩子。你要是能換一張臉就好了。”撫摸著清晰的肩胛骨,傅韶璋按住如斯,就將發簪上的龍頭摁在了那恍若蝶翅的肩胛骨上。

如斯隻覺後背上一燙,無邊無際的痛楚湧了上來,兩隻手抓住傅韶璋的肩膀,用力地向他脖頸上咬去,含含糊糊地說:“就算……我不確定,你選了住在這飛簷小樓裏,也是一定要幫我的,對吧?”總是活過一輩子的人,雖這輩子從一開始,就被籠罩在“沈如斯”留下的迷霧裏,但傅韶璋為什麼住在飛簷小樓,這點事,她終究是知道的。

“是。”傅韶璋咬牙切齒地說,拿開簪子,望見那被龍頭燙得流出鮮血的雪白肌膚的,將簪子扔在書桌上,推開如斯,望見她菱唇上沾著一點嫣紅,向脖子上摸了一把,“這印子是我的,二哥一瞧見,就明白出了什麼事,他再不會要你了……這麼著,我也不怕你‘忠心耿耿’,幫他算計我。”

如斯反手向後背上一抹,摸到黏熱的血,扯了中衣要穿上。

“穿我的吧,免得染了血,回去不好交代。”傅韶璋脫了身上衣裳遞給如斯。

如斯正要去翻傅韶璋的包袱裏找衣裳,見他遞了自己身上的來,便穿上了,見傅韶璋大爺一樣地靠著枕頭躺著,便蜷縮著腿坐在床裏邊,兩隻手攥著拳頭給傅韶璋捶腿,“瞧著殿下是在花樓裏沒玩盡興,我給殿下唱個小曲吧——左右這會子關了院門,我也回不去了。”

“唱個《西廂記》吧,應景。”

“這可不是西廂。”如斯笑了。

傅韶璋穿著外衣,敞開尚且稚嫩的胸膛,枕著手臂,望著披著他的衣裳,越發纖秀的如斯,鄭重其事地說:“你可知道張生跟崔鶯鶯最後怎麼了?是你用美色禍害我,我離了泰安,離了你,你可怪不得我始亂終棄。”

“知道。”如斯燦爛地一笑,見傅韶璋也默認了他們是露水情緣,長出了一口氣。

“你可占便宜了,去了花樓,一大堆姑娘圍著我轉呢。”傅韶璋翹著腿,安撫如斯說:“放心,我在泰安一日,就會對你好一日——絕不會叫你為了二哥的事為難。”伸手摸向如斯的腳,隔著一層羅襪,尚且感受得到那羅襪下金蓮的細滑,“……你當真不會怪我始亂終棄?”隻憑著如斯那張臉,他就不能將她帶回宮去。

“不會,稀裏糊塗的以為會天長地久的才會埋怨。民女心裏清楚明白殿下幫我、我感激殿下,有借有還,所以不會。”如斯動彈了一下,肩甲骨上疼得厲害,略回憶一番,因不喜歡《西廂記》一時沒起曲調來。

“躺下,我給你唱。”傅韶璋等了等,看出她是不大會,拍了拍枕頭,略整了被褥。

“殿下確定?”如斯蹙眉,見傅韶璋興衝衝的,急著唱給她聽,就指著桌上放著的小炕桌,“殿下將那桌子拿來,咱們吃點心喝茶也便宜。”見傅韶璋下了床,就趴在枕頭上,撩起她穿著十分寬大的中衣,望見血水將中衣浸濕了,笑道:“聽說,女人的血是陰的,沾在男人衣裳上,會叫男人倒黴。”

“我怎麼沒聽說過這樣的事?”傅韶璋搬來炕桌放在床尾,坐在床邊,見如斯神態慵懶、眸光瀲灩,模樣十分享受,似乎不以為他們一下子就親近起來有什麼奇怪的;拿了一枚罩在瓷盤裏的點心塞在她那如今不會動彈的嘴裏,便盤腿坐在床裏,唱道:“有心爭似無心好,多情卻被無情惱……”

如斯瑩潤的指甲輕輕地敲打在床頭,一下一下地合著拍著,吃過了點心,覺得嘴巴幹,伸手向炕桌上探去,卻見傅韶璋先端了茶盅,揭開一點蓋子將茶水送到她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