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韶璋知道,‘擔當’兩個字怎麼寫,本宮絕不後悔。”皇後擲地有聲地留下一句話。
“好好好。”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天元帝仿佛跟皇後賭氣一樣,有意繞過皇後娘家的人,叫中書省裏其他官員立刻擬旨,立刻打發尹太監傳旨,立刻叫行宮隨扈的官員擇定傅韶璋為給太後衝喜大婚的日子。決心瞧一瞧皇後會不會後悔,竟是坐在皇後這,跟皇後賭了一夜的氣,其間閑來無事,老夫老妻床上戰了兩回,直到次日清晨,太後終於聽到風聲,問起傅韶璋的親事,才忙隨著皇後去見太後。
隻瞧見昨兒個得知伺候她多年的老嬤嬤死在沈貴妃手裏後,太後蒼白著臉坐在床上,對身邊跪了一夜,等回了京就要被貶為婕妤的沈貴妃視而不見,隻問天元帝,“老四定下了,沈家的四姑娘?”
“回母後,是沈家四姑娘。”天元帝瞥了皇後一眼,就不信她心裏不後悔。
“聖旨已經下去了?”太後顫聲問,疑心是天元帝故意跟皇後過不去,所以放著公侯權貴家的女兒不要,就要了那麼個兒媳婦,握著皇後的手,濕潤了眼眶,“委屈你了。”
“雷霆雨露具是君恩,兒媳不委屈——聽說沈四小姐身子虛弱,也不必打發嬤嬤過去教導規矩了,怎麼吃飯穿衣不是吃飯穿衣?怎麼行禮不是行禮?何必因為拘泥於那些流於表麵的規矩,折騰得人家病弱的小姐越發虛弱不堪。”皇後賢良淑德地說。
天元帝一噎,怎麼就像是他無理取鬧,一定要傅韶璋娶沈如斯呢?
“你的心思,我都知道,我勸你,別將心偏得太厲害!”太後咬牙切齒地望著天元帝,哪怕傅韶琰有殺害傅韶璉的嫌疑,她也一定要等到證據找出了,有了真憑實據,才肯給他做個無能的嶽父做懲罰;天元帝竟然一下子就給傅韶璋定下來了。心裏一恍惚,疑心天元帝是知道傅韶琰跟那沈四姑娘的事,所以要用這法子,拆散傅韶琰跟沈四姑娘,再給傅韶琰找一個財大勢大的嶽父母家。越想越像是那麼回事,握著受了委屈的皇後的手,反複地安撫,“聖旨已經發下去了,那就再沒辦法了——就依著皇後的意思,不必打發嬤嬤過去教導規矩了,日子長著呢,在宮裏耳濡目染,隻要不是十分呆笨的,怎麼學不會?韶璋那麼小、沈四姑娘比他還小,這倉促地成親,又分不得府,又領不得差事的,可怎麼辦?”
“韶璋說,要去禮部曆練,還說成親後,再不要我替他填補虧空。”皇後握著帕子,含笑地落著眼淚。
“……那就去禮部吧。”太後冷眼睛瞅著天元帝,既然天元帝為了抬舉傅韶璉,對傅韶璋下怎麼大的“狠手”,那就休怪她為了平衡,暗中幫襯皇後、韶璋母子了。
天元帝瞧皇後在自己個宮裏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到了太後跟前就成這樣了,疑心皇後在給他下絆子,聽見一陣衣衫悉索聲,望見傅韶琰臉色蒼白、渾身籠罩著悲涼地走進來,對傅韶琰一笑,“你四弟要娶媳婦,既然閑著,就幫著分擔吧。”
“父皇——”傅韶琰叫了一聲,膝蓋一軟立刻跪下。
“住口!想叫我們傅家成了天下的笑話嗎?”太後猜著傅韶琰要說什麼,立刻嗬斥了一聲,她還不知道皇後比她還早知道沈如斯跟傅韶琰的事,隻想著萬萬不能叫皇後知道,不然皇後一定不依,這帝後兩個鬧起來,宮裏越發不得安生了,握著皇後的手,冷冷地瞅著傅韶琰,“出去,給韶璉抄往生經去。”
“……是。”傅韶琰麵上平靜,心中就如冰麵下暗流洶湧的水麵般,看一眼太後,太後絕對不會主動做出這樣得罪皇後一係的舉動,這親事,一定不是太後定下來的;再看一眼皇後,皇後怎麼會給自家兒子找個既跟他有瓜葛,娘家又無權無勢的兒媳;那麼,一定就是,天元帝幹的好事!
皇後低著頭抿著嘴角,以為她吃虧了?她這是一箭三雕,又滿足了傅韶璋,又叫天元帝父子、母子都不和睦。
“韶琰,出去吧。”天元帝蹙眉,埋怨太後對傅韶琰太過冷淡,對上傅韶琰難以置信的冷淡目光,心裏一慌:這是怎麼了?
“是。”傅韶琰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退了出去,到了外麵一片枝葉相連的柏樹前,扶著樹站住,待要一拳砸在那樹上,偏渾身的力氣被抽幹了一樣,一根手指頭都指揮不動。
“殿下,”一個方臉的錦衣衛湊了上來,“黎家的人來信說,三殿下查殿下,果不其然,查到了大殿下埋在泰安的釘子身上,料想,三殿下待蓮塘的水抽幹後,就會將大殿下派了眼線來盯著主上的事,說給主上聽。”
“立刻出宮,去沈家!”傅韶琰果斷地說。
“殿下不可!主上似乎知道了殿下做的事,昨兒個已經打發人來問了。”
“是你把四小姐的事,說給父皇聽的?”傅韶琰眼眶血紅一片,看死人一般看著眼前的親信。
方臉的錦衣衛忙跪下,“殿下,屬下對天發誓,絕對沒有這回事。”
“一定是你們,是你們以為我沒那能耐脫身,所以怕我獲罪後,連累得你們不能飛黃騰達。”傅韶琰冷笑了兩聲,踉蹌著向前走,見那錦衣衛攔他,伸手將他推開,“滾,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麵前。”甩手向前走去,一路走回自己的院裏,聽見一聲貓叫,苦笑一聲,“竟當真叫貓兒給咬了一口!”,走進房裏,望見一麵錚亮的明鏡裏映出一個落拓的人,待要砸了那明鏡,推開攤在書桌上的,可最後,什麼都沒做,隻抓了放在書桌上的一枚仿佛染了雞血的鵝卵石,推開密道的門,穿過曲折幽深又黑暗的密道,走到密道盡頭,翻身上了一匹白馬,勒住韁繩向沈家老宅衝去,到了沈家門前,瞧天元帝太監尹萬全站在門邊好奇地看他,一句話都沒說,調轉馬頭,立刻回去了。
——我總會把她搶回來的。
“怎麼就出了宮呢?”尹太監故意裝成不知道傅韶琰在行宮有密道的事,反正天元帝也沒想拿著這事處置傅韶琰,背著手衝著來迎他的沈知行、沈知言、沈知容三兄弟走去,“嫁妝準備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