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看到楊一鳴愣了一下,順手就把一個小盤子放在了門口的小櫃上,歉意地點點頭說了句“抱歉”便又退了出去。楊一鳴的腦子全被那盤子裏的點心攻占了,口腔裏簡直汪洋一片,他努力克製著自己的眼神不往那小櫃子上瞟,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來。

好在院長是個待客有禮的,她走過去把小盤子端了過來遞到楊一鳴跟前說:“一大早來了,吃早飯沒?來嚐嚐我們這兒烤的麵包吧。”

按照禮儀慣例,楊一鳴意思意思地推辭了一下,院長也意思意思地又勸了一句,兩個回合後楊一鳴愉快地把一塊麵包塞進了嘴裏。

剛出爐的,牛角表皮起酥、內瓤暄軟、香甜、入口綿密不黏牙,楊一鳴覺得這福利院食堂大師傅的手藝也太好了點兒!他美滋滋地想,後天開始還有為期三天的觀察期,就衝著這麵包,自己一定要天天起大早來福利院吃早飯。

***

快到傍晚時丁子木才回到自己的小屋,走到院子門口時他忽然站住了腳仔細抽了抽鼻子,他確信自己聞到了一股燉肉的香味,他興奮地推開房門衝了進去。

“回來了?”他聽到一個溫和的聲音問他。

“鄭大哥,你什麼時候來的?”丁子木滿是驚喜地問。

“昨天晚上。”隨著話音,丁子木看到一個高大的男人擦著手從廚房走了出來。這人其貌不揚,但是目光溫和帶著淡淡的笑意,這種笑意一直讓丁子木覺得特別溫暖,有家的感覺。

“昨天才回來的?那怎麼不在家歇歇就跑來我這裏當苦力?”丁子木笑嘻嘻地問。

“這不怕你把自己餓死麼?”那人笑著說,聲音溫厚低沉,“木木,我看你冰箱裏什麼都沒有,你這日子是怎麼過的?”

“誰說什麼都沒有的,”丁子木不滿地嘟囔著,“我昨天才采購了一堆東西塞進去。”

“你自己去看看,哪裏有,今天燉的牛肉還是我去買來的。”那人的聲音裏帶著點兒縱容寵愛的嗔怪。

“不可能啊。”丁子木側身繞過去,直奔冰箱而去,冰箱裏有幾盒牛奶,還有一些水果和雞蛋,除此之外就是一個味多美的甜點盒子。

“我記得我買菜了啊。”丁子木撓撓後腦勺,疑惑地自言自語。

“你快拉倒吧,”鄭哥撇撇嘴說,“就你那記性,我認識你十幾年了,就沒見你腦子好使過。”

“這不是因為我不開火嗎?”丁子木笑嘻嘻地關上冰箱門,“我就一個人,也懶得開火做飯,門口找家飯館就能吃飽,還省得洗碗了呢。”

丁子木狡黠地轉轉眼珠子,兩步蹭到鄭哥跟前,笑得格外諂媚:“再說,我要是饞了不是還有鄭哥你呢嗎?”

“臭小子,早晚我得抽你一頓!”

丁子木對這句毫無威懾力的威脅置若罔聞,他伸個懶腰說:“什麼時候開飯?我餓了。”

“現在就可以。”

丁子木高高興興地擺好桌椅碗筷,從廚房裏端出來飯菜跟鄭哥兩個人坐下來邊吃邊聊。吃完飯後丁子木刷碗,鄭哥忽然說:“木木,我過幾天要去趟華東。”

“又出差?”丁子木停下手裏的活兒,有些不高興,“你不是剛回來嗎?”

“沒辦法啊,給人打工的就是苦命嘛。”鄭哥的聲音裏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去多少天?”

“大概兩周吧。”鄭哥輕輕笑一聲,對丁子木說,“你要照顧好自己。”

丁子木沒吭聲,用沉默表示自己的不滿。鄭哥苦笑一聲,好像自言自語一般嘟囔一句:“其實我也不放心你啊。”

丁子木似乎是沒有聽到這句話,他陰沉的臉明白無誤地彰顯著不滿,這種不滿的情緒持續到鄭哥告辭離開也沒有消減。直到鄭哥臨出門前承諾說回來給他做幹燒黃魚,丁子木的臉上才露出了一點兒笑意。

“你啊,”鄭哥恨恨地說,“那麼愛吃,自己學著做飯不好嗎?”

“不好!”丁子木飛快地說,“做飯太麻煩了,我可懶得學,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學那個幹嘛。”

“以後不娶媳婦?”鄭哥說,“會做飯是追女孩子的利器懂不懂。”

丁子木把腦袋搖得跟電扇的扇葉似的,異常堅決。

鄭哥無奈地走了。

關上院門,丁子木坐在床上百無聊賴地轉著台看電視,剛轉到體育頻道的“天下足球”,就覺得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就好像有人用電鑽在他的天靈蓋上鑽了個孔,高速旋轉的鑽頭正把他的腦漿打得四處飛濺。

他丟下遙控器,抱著腦袋攢成一團窩在床上。從小他就有偏頭疼,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他閉著眼睛就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摸出一片止痛片丟進嘴裏。在耳邊劇烈的轟鳴聲中,他咬牙熬著,等待這一波疼痛過去。

漸漸的,他陷入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