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子木是在臥室醒過來的,他睜開眼睛時天已經全黑了,楊一鳴就坐在邊。
“楊老師,”丁子木慢慢地坐起來,“我這是……”
“沒事,”楊一鳴在他身後塞了一個枕頭,讓他靠坐在頭,“你挨了一悶棍,暈了。”
“我記得那一棍力道不大啊,丁奎強都那樣了能有多大勁兒?”丁子木有些疑惑。
“那誰知道?”楊一鳴從頭端過來一杯水遞給他,鎮定地說,“可能是你最近身體有點兒虛弱。”
“是嗎?”丁子木狐疑地說,“難道不是大丁或者鄭哥徐霖他們來了?”
“你覺得徐霖可能嗎?他躲都躲不及。”楊一鳴笑一聲,“鄭哥壓根就不知道這事兒。”
“那就是大丁。”丁子木肯定地說。
“那天在小區門口鬧成那樣大丁都沒出來,今天這局勢分明就是勝券在握,你覺得大丁可能出來嗎?”楊一鳴麵不改色地說,“你忘了教授怎麼說的?你已經不需要守護了,所以大丁現在應該不會再來了。”
“什麼叫‘應該不會再來了’?”丁子木問,臉色有點兒發白。
楊一鳴把一杯水遞過去:“先喝點兒水,你看你嘴唇幹的。”
丁子木接過水杯,帶著幾分狐疑的神色看看楊一鳴,到底還是聽話地喝了半杯水,他摸摸自己的心口:“楊老師,我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因為你被打暈倒了,可能是中暑加上情緒太激動。”楊一鳴把杯子接過來,“餓嗎?我給你煮碗麵去。”
丁子木搖搖頭:“我總覺得哪裏不對?”
“唯一的不對是你居然到現在都沒有問丁奎強招了沒有。”
丁子木楞了一下,似乎才剛剛想起來這個問題:“對啊,那個人是誰?”
楊一鳴頓了一下,試探著問:“你怎麼知道丁奎強就一定說了,萬一沒說呢。”
“呃,一開始他的確是沒說,不過……”他再度摸摸自己的心口,“楊老師,我心裏很確定他說了……這是為什麼?是不是大丁……”
楊一鳴歎口氣,俯過身子去壓住丁子木,唇齒相依耳鬢廝磨,半晌才離開。丁子木微微喘著氣,卻堅持問“你告訴我,是不是大丁?”
“不是。”楊一鳴肯定地說,“當時你被打暈了,把我嚇壞了。袁樵那幫朋友衝過來狠狠地揍了丁奎強一頓,嘖嘖,打得我都看不下去了。然後袁樵那小子又出來作好人,答應幫他把錢還了,最後他還威脅丁奎強,如果不說不但要挨打,還要給他注射毒品讓他上癮,一輩子生不如死。反正軟硬兼施,丁奎強招了。”楊一鳴睜著眼睛說瞎話,反正袁樵也不是好人。
丁子木看著楊一鳴,半晌之後笑了一下:“楊老師,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我要絕對信任你。”
楊一鳴點點頭。
“那就不要騙我,大丁是不是來過?”
楊一鳴猶豫了一下,然後用力呼嚕呼嚕丁子木的頭發,扳過他的臉和自己麵對麵,楊一鳴說:“二木,你願意大丁留下來嗎?”
丁子木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楊一鳴:“說實話,絕對實話。”
丁子木死死咬著自己的牙,下頜骨都凸了出來,他盯著楊一鳴的眼睛不說話。
楊一鳴毫不留情地追問:“二木,你老實告訴我。你願意大丁永遠留下來嗎?”
丁子木顫抖起來,他狠狠地閉上眼睛,猛然搖頭。“不。”他從牙縫裏迸出一個字。
“為什麼?你不是很喜歡他嗎?他留下來不好嗎?”楊一鳴近乎殘忍地追問,似乎要把丁子木逼到絕境。
丁子木睜開眼睛,眼底有血紅的痕跡:“因為,我,不需要他。”
“為什麼不需要?”
丁子木被逼到絕境,爆發出來無限的勇氣:“我長大了,我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我可以生活的很好,我有朋友有你,有媽媽和姐姐,還有一個大哥,不會再讓人欺負。”
“他的存在會幹擾到你的生活嗎?”
丁子木的臉色蒼白得像個死人。
“很殘忍對嗎?”楊一鳴冷酷地說,“你知道他是一個好人,你喜歡他,但是卻不希望他存在,因為他的存在勢必對你是個威脅,他一定會影響到你的生活,最糟糕的是,你現在並不想要他。這樣,是不是覺得自己是個劊子手?”
“不要說了!”丁子木大喊一聲,攥著的拳頭狠狠地砸在上。
楊一鳴閉上嘴,半晌之後才慢慢地說:“二木,這是必然的,我們無法回避。”
丁子木默默地流下淚來。
“他是你的憧憬,或者說是兒時的你的憧憬,你需要他,所以他來了。可是現在,你不需要他了,你每天都在努力過自己生活,你牢牢地把握住自己的生命,你越來越強勢,你完全沒有給他存在的空間的價值。”
丁子木咬著嘴唇不吭聲,隻有眼淚不停地滴落。
楊一鳴把手掌覆在丁子木的手上,用力抓住,他說:“他留下又怎樣呢?你能放棄自己,把剩下的生命交給他嗎?我能去愛他嗎?”
“不!”丁子木猛然抬起頭來,通紅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楊一鳴,“不,你不能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