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將軍要把昨晚的事分得這麼清楚,那昨夜之事就權當是一場誤會,將軍不必放在心上。”
“我……”
戰鼓擂動,聲震天際。攻擊晉陽城的北周先鋒部隊集結待命在城下十裏曠野之上,帥帳內辭別的葉天戴上頭盔轉身拿上兵刃離開,帳外跨馬揚鞭,前軍鐵騎隨後而動,揚塵營寨之外。
韓夕顏穿戴齊整的坐在梳妝台前,梳了一個北周已婚女子特有的發式。這個發式她不為皇帝梳起,卻是為了有過一夜纏綿的葉天盤起。塗抹淡雅腮紅,抿抿紅紙染豔嘴唇。不知何時來到帥帳的雷諾一聲不吭的站在她身後,隨行的三個沒靈魂的軀殼帶著禮物站在一邊。
“你是誰?”看著銅鏡中映入的雷諾,韓夕顏微微側身問道。
“我是皇上派來的特使,這些禮物也是皇上叫微臣帶來的。”雷諾側身,三個沒有靈魂的軀殼捧著禮物進獻,他解釋道:“這件軟蝟甲襯在內穿可抵禦人世間的刀槍劍戟的傷害,這兩件神兵攬月長刀及奕劍琵琶更是世間罕見之物,若你陣前準備與敵廝殺可用攬月長刀立威軍前,若是想在中軍指揮作戰,可用這奕劍琵琶用樂聲指引各軍伐城。”
韓夕顏質疑地起身近前察看。雷諾低著頭退後,三個沒靈魂的軀殼放下寶物躬身向帳外走去。
“真是好寶貝,這些真的是皇上讓你送過來的?”韓夕顏觸手可及的把玩欣賞,為求謹慎還是小心的問上了一句。
雷諾忽然感受到韓夕顏身上的靈力正逐步銳減好似被掏空了一切,虛弱到她自身還暫無體察,如臨戰陣必將力不從心。雖然葉天與她的情愫早有天定,可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閉上眼冥想片刻,眼前全都是戰場上的廝殺和哀鳴。
“你?”韓夕顏好奇地看著雷諾。
“對不起娘娘,剛才失禮了。”雷諾猛地睜開眼,眼睛血紅地一閃,韓夕顏怔了怔。
“沒事就好。你且替我向皇上轉達謝意,另外再替我送去一句話給皇上,就說臣妾若不能拿下晉陽城,便會卸甲乖乖回到後宮做我的妃嬪,永遠事於女紅不再染指戰陣。”韓夕顏說著賭氣的承諾著,雷諾不得以隻好應承。
“若是沒什麼事,那微臣暫且退下,期待娘娘首戰得勝,凱旋而歸。”雷諾躬身拜稟,討巧的說著吉祥話。
韓夕顏擺了擺手,雷諾退出帥帳,轉身消失在帳外。
葉天率軍前往晉陽城下叫陣,城樓上的高阿那肱命令守軍堅守四壁,城中軍民備置大量守城的碎石與滾木,決心以死護城。嚴陣以待在高壁上地弓箭手們紛紛羽箭備下,隻待一個命令的發出。此時此景遠在宮中的高緯是看不到了,城下黑壓壓一大片的北周軍隊躍躍欲試地準備接手晉陽。
高阿那肱本想前據虎狼,後等援兵來。可眼下北齊江山如搖曳的樹枝,隨時會被堪折,哪裏還會有援兵支援。沮喪地一個人站上塔樓,俯視城下的北周大軍。馮小憐站上城樓看著城下的兩軍對壘,心裏微微一顫,慌了神。
“這……”
狂風席卷著黃沙,漫漫沙土遮蔽了天空的豔陽,陣前一片迷茫。雷諾從陣前穿越,來時留下的行行腳印湮沒無痕。上至城樓,馮小憐閉上眼想著要去的地方,頃刻消失在了城樓上。忽然城門大開,一輛馬車軋出的兩條車轍,逐漸背離晉陽城將身後的齊軍堅守的高壁留在了風中,好像預示了前路的盡頭是蒼茫與絕望的不歸路。
站在塔樓上的高阿那肱見城下有馬車出沒,立即命令前軍出擊捉拿。雷諾在城樓上見馮小憐有意閃躲,化成一團黑雲將晉陽城方圓五裏之地陷落在一片黑暗之中。馬車按照小路朝著一個未知的方向行駛。
撩開車簾,馮小憐眼前一片黑暗根本分不清楚置身在什麼地方,隻覺耳畔吹過的風中有哀怨的哭嚎略過,神異的曲折山路,綿綿不盡的蜿蜒前路,不論馬車如何改變方向,那條路就會隨之而改變。
勒馬停住馬車,馮小憐前腳尖剛觸地便跌進萬丈深淵。閉著眼驚恐的呼救,雷諾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睜開眼原來不是跌進萬丈深淵而是躺在一張舒適的大床上掙紮著。
“身為北齊的淑妃此刻離開國君是不是有點不近人情?”雷諾背著手走過馮小憐的麵前。
“主人,求你幫我。”馮小憐跪在床上求道。
雷諾揮手一擺,那張馮小憐身下的舒適大床頃刻不見,她雙膝跪在碎石地上,咯疼了腿,卻忍著繼續跪著。
“你是不是看到了北齊未來的命運跟高阿那肱背叛高緯時的情形,你的下場、他的下場。”雷諾無所不知地道出馮小憐心裏的憂。
“主人,既然你能讓我通曉未來,也能讓我閉上眼想去哪就去哪。我感謝你,但是我真的不想就這麼死掉。求求你,幫幫我,幫幫高緯。”馮小憐懇切的求道。
“我說過,我隻成全你,至於高緯隻能讓他用靈魂來交換推延亡國的時間。”雷諾冷漠的消失在馮小憐的麵前。
“那我跟你交易,隻要能保全高緯一脈有後延續北齊國運,我什麼都願意跟你交換。”馮小憐起身遍尋道。
“北齊的國運即將完結,不論你用什麼來跟我交換,我都不會答應這樁買賣的。對於當鋪來說,高緯的靈魂微不足道,但是你要拿你的全部來典當換取他的齊國國運實在是代價太高了,你真的不再考慮了嗎?”雷諾將馮小憐帶入了交易的書房,幾名沒有靈魂的軀殼站在屋子裏低著頭。
馮小憐坐上了椅子,摘取頭上的發簪,卸下了頭頂的桂冠,也褪去了身上的精美服飾,赤裸裸的麵對雷諾。
“我的玉體是男人都夢寐以求渴望得到的玩物,我希望用我這副玉體換取齊國的國運,換取高緯的一線生機。”馮小憐似是熟悉當鋪的規章,執筆拿來一張黑色契約不假思索的簽下大名。
雷諾揮手將馮小憐赤裸的身體包裹上黑紗卷入袖中,轉身走向書房後的內室放她躺在床上,她身上的黑紗變成了錦緞的絲被,暖暖地包裹著她。
“你的典當物我會好好考慮,至於你現在的這個樣子,我想你還是暫時不要回去晉陽城的好,免得春光乍泄,亂了軍心。”雷諾玩笑道。
天邊的黑雲與席卷黃沙的疾風潰散,掌有“韓”字旗的北齊降將韓明率部前赴晉陽城下叫陣,守將高阿那肱堅壁不出,死守在城樓上玩著拖延戰術,兩軍僵持著互補退讓。本是先鋒的葉天停留在左軍陣前看著前方的軍情,等待著最佳進攻的時機。
得到雷諾饋贈的韓夕顏坐在舒適的馬車中眸子星動了一下,嘴角微微牽動。身前半抱琵琶的演繹曲曲動人優美的旋律。生在這片富庶土地上的齊人早已疲於奔命,盡管命運常常捉弄著每個人,凡是聽到曲曲琵琶優美之音的軍士,原本激昂的戰鬥地意誌削弱到無力抵抗。
高阿那肱見身旁的士兵意誌不再堅定,高呼在城樓上:“反國之賊,安敢犯吾邊境!”
“大膽奸佞,還不快快出城投降!”韓明厲聲道。
“韓明!你真不知死,背叛大齊還敢揮軍前來帝都犯駕,看我不擒殺你來報皇上知遇之恩。”高阿那肱豪情萬丈的誇下海口。
坐在車駕裏的韓夕顏拉開車窗的縫隙,恭候在車旁的斥侯揮出令旗,左右置軍火速集結,中軍列陣,弓弩手準備就緒。遠在戰陣之外的高地上,北周武帝率領一眾文臣武將觀看著山下的軍事對抗。
近衛搭設了皇帳供武帝與群臣觀摩戰事的演變,齊王宇文憲滿心憂慮地看著前沿,戰鼓擂動,萬軍壓陣,氣勢可吞日月的催城欲垮。
“高阿那肱,有本事等會出城一決雌雄,少給本將裝縮頭烏龜。”韓明叫陣道。
“韓明,少給我使詐,本將是不會中你的計策的。有膽就給我攻城,少給我來那些勸降的虛情假意。”
中軍大鼓擂動,各軍諸將火速集結至主帥陣營,韓夕顏沒有露麵,而是坐在車裏輕撫著琵琶,彈著優雅的小調。
“參見娘娘。”諸將馬背上拱手行禮。
“眾將免禮。齊都已在大軍包圍之中,隨時不攻自破,然軍備糧草不濟不能久耗,最佳辦法便是盡快拿下城池班師凱旋。傳我軍令,前軍火速攻擊南麵城樓叫陣高阿那肱,左右諸軍佯攻城池東西兩側,分散敵之注意力。我們事不宜遲,火速搶城!”韓夕顏身前半抱的琵琶曲風逆轉,不似方才那般優雅,而是疾行緊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