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鼓台之上,戰鼓擂響天際。諸軍將士聞聲起兵,前軍雲梯直逼城下,起高附上城牆,士兵們奮勇上爬。高阿那肱命令守軍投擲碎石、滾木阻隔周軍的進攻,東西兩側的城樓也在守軍頑強的搏殺中得以固守。
韓夕顏深知前軍的攻城未必能一氣嗬成的拿下城樓,琵琶曲風回轉優雅之風,中軍鼓台之上傳來鳴金收兵的訊號,攻擊城東西的左右兩軍率先撤回,而攻擊南城門的前軍與敵膠著戀戰,遲緩地撤回軍中休整。
關上了車窗,車駕旁的士兵便恭敬地佇立在車廂外,車夫勇拉開車前門,單腿跪在馬車旁,韓夕顏抱著琵琶走出,親兵上前接下,踩著車夫勇的腿站定在萬軍陣前。諸將下馬聚首在中軍禦所。
“經過此刻的觀察,前方齊都將士上下異心,城池亦非堅壁不破。守將高阿那肱更是強弩之末不足為懼,且聽我彈奏琵琶一曲,再行攻城之役。”
韓夕顏坐上椅子,半抱琵琶便要彈奏,一心隻想作戰的葉天冒犯統帥地上前請纓。
“娘娘,末將以為現在攻城是最佳時機,末將願意率軍城下叫陣。”葉天手勢抱拳,躬身請奏。
韓夕顏不睬的彈奏起憂傷的曲目:“我軍的將士被無情地戰火奪去了生命,齊軍士兵已然,送還齊軍的屍首與高阿那肱。”
城樓上的高阿那肱見到周軍士兵正打掃著戰場一車一車的送還戰死的齊軍勇士,城樓上的士兵無不低下頭,靜靜誌哀。
“將軍,想不到韓夕顏如此陰毒,送還屍首與我們,軍心一變,我們該當如何應對!”高阿那肱身邊的副將侃侃而談。
“想不到韓明生有有此女勝得過王公大臣的公子乃至朝中的文臣武將。”高阿那肱走下塔樓,下城後挑選了一隊精兵出城約談韓夕顏。
陣前,那曲琵琶弦音演奏已使,平和婉約,漸入揪心處肝腸寸寸斷。高阿那肱率部距離周軍營寨五百米處等候,韓夕顏命人牽來馬匹,一個人抱著琵琶單刀赴會。葉天執意跟隨,率領小隊近衛遠遠豎起旗幟。
“乖侄女,想不到你長大之後竟有如此能耐,不怕你的夫家不敢要你嗎?”高阿那肱調侃道。
“高將軍還是顧好你自己吧,在此小女奉勸你一句棄暗投明。獻城,才是保住你性命的最好籌碼。否則……”韓夕顏不再道出後果,而是抱著琵琶彈奏了起來。齊軍列陣的士兵開始還精神抖擻的麵麵相覷,曲至中遊,一眾齊兵紛紛口吐鮮血。原本婉約弦音,一下子變成了殺人於無形的利劍,把把插入敵人心髒,直至震裂心室猝死。曲停。眾人皆倒,唯獨近在五丈遠的高阿那肱還安然無恙的坐在馬上。
“你彈奏的這是什麼曲子!”高阿那肱吐了口鮮血,死撐在馬背上質問。
“這首不就是你最愛聽的那曲《聲聲思》嗎。隻不過我加了一點點的內力在裏麵,讓你跟你的士兵們伴著音律死去,這也算是我對你們的厚賜。”
“你!”高阿那肱又吐了一口鮮血,勒緊韁繩飛快的轉身飛馬馳騁。
遠在五百米開外的葉天率領本部騎兵前往捉拿,韓夕顏深知高阿那肱就算回得了晉陽城,但依他的傷勢,能活過三個月明就算是老天對他的恩賜。揮臂阻止,調轉方向奔回大營。
敗走回城的高阿那肱一路跌跌撞撞的衝上城樓,撲倒在班房中。一隊親兵扶他坐起,醫工長帶著藥箱匆匆前來診治,怎奈他心脈已寸斷,沒了回天乏術。靈魂出竅,驚惶地站在肉身旁看著。雷諾站在他身後,帶他的靈魂進入無間當鋪。
無間黑暗世界的十二神獸人現身在通往無間當鋪的山路上,高阿那肱的靈魂一邊張望、一邊前行。早已等在書房的雷諾換了件狂放的衣服,品著小燒,吃著鹵肉,扮出一副令人憎惡的模樣。沒靈魂的軀殼低著頭為高阿那肱引路……
書房裏的華麗裝飾隨著高阿那肱的走進,一切都產生了變化。雷諾裝作粗獷的樣子收起,換身黑色長袍迎接。起身上眼打量了麵前這位久經沙場的勇士,覺得他的內心應該是粗獷地,可奇怪地是,隨著變換的景象與他的身份截然相反。
留在房間裏休息的馮小憐一閉上眼就能看到齊都內外的戰火,不想坐以待斃,下床搖身一變換上一件素雅的宮服。頭上挽了一個牡丹髻,在發髻的右邊插上一支淡淡地蘭花玉簪。想著要去的地方,隻見睜開眼站在了書房裏。
高阿那肱的靈魂慢慢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看著一臉嚴肅的雷諾生畏的低著頭。馮小憐不自覺的揮手變出契約與錦盒,站定在一邊看著交易的進行。
“高將軍,你的陽壽未盡隻是中了周軍都督韓夕顏的攝魂魔音。既然你與我有緣,我很願意盡我所能幫你的忙。”雷諾親和地拉攏道。
“這裏是什麼地方,這裏是不是地獄?我要如何才能回到陽間?”高阿那肱尋求著活命地機會,一副小人的嘴臉央求道。
“隻要拿你的所有物跟我交還,我覺得這宗交易不吃虧,我就會如你所願。”
“那我要拿什麼跟你交還才夠交還的籌碼?”
“比如你的靈魂,如果你不願意,也可以用其他的來典當。我要提醒你的是,你的靈魂離開身體超過三個時辰,你的肉身就會開始腐爛,到時就算你想再回去,恐怕為時已晚。”雷諾提示道。
馮小憐遞上契約,毛筆潤了黑墨汁遞給高阿那肱。
“娘娘,怎麼你?”高阿那肱驚詫道。
“沒錯,她是無間當鋪的現任使者。高將軍,坦白說我知道你的心裏是怎樣想的。我可以幫你扭轉這場戰爭北齊對抗北周的敗局,留你一條生路,日後還能享受無上榮耀帶來的豐厚家私。隻要你肯將你祖傳地盤龍印作為交換,你的願望即可達成。”
高阿那肱驚異的看著麵前的雷諾,沒想到他連自家祖傳沒幾個人知道的寶物都了如指掌,非神人不能及。
“你真的是這間當鋪的老板,對吧?”高阿那肱問道。
“是的。如果你願意,就立刻在這張契約上簽字。等我取得了盤龍印,即刻成全你的願望。”
“好,我簽。”高阿那肱大筆一揮完成了買賣。
雷諾揮手送走高阿那肱的靈魂,轉身一臉失望表情的馮小憐有些不懂他的心意。收取靈魂才是當鋪的最高營收,一塊破印能值得了什麼價錢,盤算著心裏的小賬。拿起賬本,開始書記本次交易的內容。
“看來你已經適應了使者的工作,不用我說都會自己找事情來做。”雷諾開心的說道。
“老板,你答應我的事情還沒做吧?”馮小憐幽幽地問道。
“你的事情我已經辦妥,剩下的就看高阿那肱的了。我不與你交易,更不準你隨便的就拿自己的所有物跟我交換。因為你的人與魂都是我的,不論交易結果如何,當鋪的營收都是失衡的。既然你放不下高緯,我就恩準你去嚐盡北齊最後的歲月,等北周之戰過後,你會在一個月滿之夜魂歸奈何,到時候我會撐起一把紙傘等你經過,給你重生。”雷諾形神潰散,化作一團黑雲飄出書房。
馮小憐身上的素雅宮服瞬間變得豔麗,一個轉身又回到了北齊後宮的淑妃殿。低著頭宮女們各個呆頭呆腦地杵在門口打著瞌睡。滿園燭火頃刻覆滅,兩隻黃鸝鳥飛落枝頭詠歌雀舞,逗著一臉嚴肅地她開心。
悄聲一人去往大殿,還在日夜笙歌的高緯早已分不清殿外的是白、是黑。馮小憐看著眼前這個曾愛過的男人心痛的快要碎了,回想起在無間當鋪的短短數個時辰,整個人就越發變得陰沉、喘息間都透著哀愁。推開殿門,揮手變走那些貌美的女子。
站在殿中,馮小憐雙掌相擊,喚來真正地樂師入殿伴奏。她將長發垂下,戴了一彎皎月飾的耳墜。含情的雙眸慢慢垂下,一扯腰帶的束腰,一個轉身,美得那樣純粹,那樣動人心魄。望向那些瞧著她的樂師,忽而輕揚嘴角,眉宇略挑,雙瞳溢彩,麵露淡然而甜美的笑,傾城的無懈可擊。起舞殿上,殿外那圓月的輝映及繁星的點綴,旋轉著,雪白地裙裾散開如霧,又似一朵盛開的睡蓮,慵懶著隨風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