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羅盤發出召喚靈魂的回魂光,定住的韓夕顏和葉天得到解救,白菊卻因逆改小說話本中的結局釋放出的那些鬼怪化成一縷縷各色的煙雲竄出暖廂,飛往屋外。
韓夕顏手裏的托盤脫手,“啪啦”一聲打翻盤子裏的食物。
“白菊,你醒醒啊,不要睡,不可以的。”韓夕顏跑上前抱起口吐鮮血的白菊,拚命搖晃著她的身子,喚著她的名字。
“對不起,我想燈芯裏的油盡了,我不能在為主人做些什麼了。”白菊漸漸蘇醒,氣緊的說道。
“不會的,你為了他已經付出了很多,隻要我們能撐過明天,我相信他一定會救你的命的。”韓夕顏哭道。
“與人無尤,是我天命所致。”白菊雙瞳白目,漸漸失去了黑窘,模糊的看不清麵前的人是誰。彌留間,抬手把藏在身下的時空羅盤遞給她。
韓夕顏接下時空羅盤想要幫忙她,可她去意已定,不想抱有遺憾的走。仰頭拚盡最後一口氣,將啟動時空羅盤的靈珠吐納。“世界上跟本沒有鬼,隻是人說的太多,心魔就變成了鬼。虛妄、虛偽的人類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把心魔創造成鬼來折磨自己。那本書來自佛陀經,裏麵的梵文記載著時空羅盤的秘密和我們不死轉世的答案。”
“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我本姓詩名諱雅。隻因不願意投胎轉世才躲進枉死城,如今命輪四柱盡耗,我也無法改寫命途,隻能托付……”白菊盤起的青絲,一瞬間變成了白發,臉色也更加難看。
“不,我們會一起離開這裏的。”韓夕顏哭道。
白菊慘白的微笑,嘴角的血紅彎過下顎,倒頭韓夕顏的懷抱。
“不!……”
葉天佇足在韓夕顏的身後,看著她哭得慘烈,一時心頭方寸大亂不知是該上前安慰幾句還是該一把拉卡她們現在就走,遲疑著呆呆地站立許久。
子夜十分,瓣瓣菊花葉紛飛在街巷裏。葉天抬頭看著夜空,花瓣演變成白菊的模樣在當空微笑的看著他,純白、淡黃的菊花瓣混合了陰風舞姿翩翩的翻飛、逆轉,直至落盡最後一片菊花。
韓夕顏把白菊吐納在自己手裏的靈珠放入時空羅盤的盤心,啟動了沉睡了數百年的千千結。
奈何橋頃刻崩塌,原本清澈的溪流融入血色混合,溪泉的源頭變成了血池,溪泉的下遊變成了一片汪洋的岩漿。滾滾熱浪任過往的神仙鬼怪難逃魔障的侵蝕,不知情的韓夕顏轉動了羅盤上的朝代表,三界時空頓時逆轉了起來。
遠在黑山府的黑山大人和那班囚禁的鬼魂紛紛頭痛欲裂的在地上打滾雷諾也難逃劫數,想要躲閃監牢裏的其他鬼魂,身子剛一觸碰監牢的牆壁,一道金色的奇光把他卷入時空隧道。
蹲在門口看菊花落盡的葉天化成細沙,被陰風卷入奈何橋下的溪泉裏。韓夕顏手持時空羅盤,看著表針的急速旋轉,身前的白菊隱沒不見。待要尋找,身處的暖廂也不見了四壁。
“葉天!葉天!”
時空羅盤的天幹地支逆行自轉,靈珠發出的金光將韓夕顏吸入天宮。攀附在八根白玉石柱上的神龍靈瞳一閃,遁去冥間地府。久違的地藏王手持念珠駕乘蓮花座出現在麵前,揮手一撒金粉,一塊浮冰把她托起。天宮變冰川汪洋,浮冰如舟,順水東流。
“白菊的鬼話你也信,我真是服你了。韓夕顏,好好走你該走的路。忘了地府煉獄種種,忘了天宮浮雲清閑,一切皆有定數,隨緣、隨緣!”地藏王收回時空羅盤於袖囊,乘著蓮花座打道回府……
隋朝大業六一七年。
一切都和時空羅盤所寓言的那樣,每個人都按照小說話本裏固定的情節,扮演著各自的角色。
韓夕顏的靈魂繼承了晴的靈智,成為殺手行會最神秘詭異的刺客,常人會覺得她冷血,但她內心深處偏偏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愛恨情仇。
“晴兒。”一個年邁的婦人站在高台上喚道。
“母親。”
一個戴著麵具的武士將一個包裹遞到晴的麵前,一盞鮮紅的旗幟還滴著敵人的鮮血。老婦人冷漠著不語,小女孩害怕的站在不遠處看著。
“這次的任務隻有一個,我們要替江都宇文閥除去狗皇帝楊廣,酬金在那個包裹裏,事成之後還有另外的酬勞。”
晴收下定金,轉身離開。
斜倚小樓,望斷屋外雨多情仇,綰一縷青絲回首,黯然黃昏後。一硯濃墨,一月琉璃,一夜悱惻,一葉留字。醒時,鏤空一室……
夜,燈火闌珊。沿江上浮樓船三乘,百餘甲胄護佑船體。岸上樓閣窗燈燃亮,晴獨坐窗前,靜靜欣賞沿江風月之地的車水馬龍,站在樓船指揮台上眺望岸上的酒肆笙歌的新晉武將雷諾正用西洋鏡看著這熱鬧的景象。不覺間,流眸珠轉,與閣樓上的她四目相對,刹那定凝。
“他(她)是誰?”……
樓船駕臨美色環繞的溫柔港,一座美閣、一室美色,留戀了往複過街和來人、賓客的眼簾。他乘小舟隨泛舟在湖上的一眾文墨騷客並駕其行,時而聽到那些文人詠詩、時而看見那些文人舉杯行酒令。但他不為所動,隻是仰望岸上那座美閣、那扇可以看見她的那間房。
“大人,何以不動水酒,是不是不和您的胃口。”
雷諾搖了搖頭,擺手揮退門客。
舟過湖畔未央,雷諾起身站在船頭,聽著河岸上的小曲兒,雙手盤在身後,儼然一大文豪的姿態。
“今夕何夕,奈何明兮。橋東佳人,美若仙兮。”雷諾站在船頭一番滄桑的獨白後,往船頭邁出半步,差點不慎落水,幸被身後門客挽臂搭救,這才化險為夷。
“大人,馬上就要過岸了,別弄濕了衣服,小心美閣那邊的姑娘們會對您失去興趣。”門客痞笑道。
“謝謝。”
舟泊岸邊,極目眼前的美閣華庭。外,粉牆黛瓦,綠榕掩映。高聳的大門懸梁上,掛著一塊墨綠漆金的匾額。步入廳堂,布局迂回曲折,層次有致。偏廳小園的一組重景,顯耀著住在此處的人,定是個睿智非凡之人。
步履放緩,又見一組巧奪天工的山水布景,巨構精工,曲橋流水意境平和,屹立在水池中的假山上方便是招攬貴客的迎賓樓。相傳,能入座亭榭中聽聞一曲“蓮花仙子”的彈奏,便可令人神遊天際,複生昏死在世俗中的靈魂。
雷諾駐足,門客疾步進入亭榭,把守在門扉旁的男子攔住了來人的去路。懸空樓台飛簷翹角,四麵均以五彩花窗裝嵌,樓內清雅瑰麗。內置古琴於中央,一身華裳的清秀女子盤膝坐下。紗帳落下,賓客落座。站在門外,看著門客未能進入,便眉宇間暗示其退下。亭榭內,一曲高山流水遇知音,婉約的道出琴者的心聲。曲罷,賓客仍餘音未盡,可那撫琴的女子如流水一樣不近人情,片刻不留的轉下小樓後梯。
見狀,雷諾不願錯過。撇下門客的跟從,一路追逐她的蹤跡,直到那園偏廳,回廊……
雷諾往複瓊樓間踱步,人不見,黯然神傷。石台前,不知何人備妥的筆墨紙硯齊整的擺放。遂即興揮毫……
“《佳人·邂逅》悄然疾風掠雲影,驚鴻一刹舊池台。往複瓊樓何人舞,不知佳人名和署。”
正走來石台的酒保欲收起文房四寶,但見雷諾揮毫蒼勁,詩文意指為情,念其情、縱其癡情,立身一旁不做打擾。
落筆。
“公子好才情,不知道公子這幅文墨可交由小店表觀?”酒保立身石台旁問道。
“隨你。”
酒保躬身承接,笑顏相送他出偏廳小園。
酒保引路,雷諾隨其後步入清雅展廳,這裏恍如一座藝術殿堂,金碧輝煌的木雕簷楣,泛金套色的花窗尺畫,均屬珍品。比起外廳的鶯歌燕舞,這裏更顯誘惑、更有令他留下的借口一飽眼福。
雷諾的門客追到展廳外,見主人欣賞起藝術品,因熟識他的脾氣,便不敢多嘴委身立在門口看起門來。晴在暗處,命酒保招來幾名流鶯支走看門的門客,好讓她靜靜觀察他。一刻、兩刻……
晴出現在展廳外,雷諾回眸。
晴一身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般的綠藝裙擺,披肩紗,落肩下,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一襲輕紗遮住臉頰,蓮步介入,宛若天仙落入凡塵世俗,天地驚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