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笙歪在床上,輕啐了一聲,笑道,“狹促蹄子,滿嘴渾說。”笑過方道,“我自然有我的想法,哪裏是為爭閑氣,我又何苦和她爭閑氣。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
彩鴛不懂這話,不以為然道,“她可憐?哼,照這樣下去,都快椒房專寵了。您也該長點心了,哪能由著她這麼鬧,王爺才回來,她就幾次三番的叫人公然去找,成什麼樣子,說句不好聽的,倒像是幾輩子沒見過男人——可不正是嫁過來三年也沒見過男人麼。”
周元笙卻是不笑亦不怒,隻是聽著怪無趣的,半晌淡淡打發了彩鴛下去,自己靠在琥珀枕上呆呆地出神。
過了不知多久,門吱呀一聲開了。周元笙撩開帷簾一隅,昏黃的燈火下尚未看清來人是誰,隻當是彩鴛去而複返,便揚聲道,“你又來做什麼,我這會子不冷也不熱,不用你蠍蠍螫螫的忙乎。”
隻聽一記熟悉的聲音,懶洋洋的響起道,“我來瞧瞧這不冷也不熱的人,怎麼這麼早就獨自歇在了床上。”
話音既落,帷簾已被掀開,隻見李錫琮還穿著一身公服,兀自帶著一股清新的春夜寒氣,倏然躺倒在了她身旁。他以手支頭,臉上的笑容仿佛明月入懷,燦然舒朗,看得周元笙略怔了怔,才嗔道,“怪涼的……你怎麼來了?”
李錫琮微微蹙眉,“你越發愛說這句話了,我怎麼就不能來?”周元笙上下看了看他,笑道,“不是早早就去安撫那氣不順的人了?怎麼還肯放你出來?連衣裳都未換過,看著可是不像的很。”
李錫琮挑了挑眉,捋著她肩上的一縷頭發,淡淡道,“我又不會順氣,也不會解憂。至於衣裳,”說著不免笑了出來,“我家常的衣裳都在書房和此處,你叫我去哪裏換?”
“哦,原來你是來換衣裳的,何用這麼大費周章,還不悄沒生息的換了走開,又巴巴地來招惹我做什麼?”周元笙笑著推了推他,卻被他一把將手握住,隻聽他低低道,“你今日還沒過夠嘴癮,又要奚落我多少才肯罷休?”
周元笙知道他說的是早上那一通官司,也懶得去探問他心中所想,隻笑著挪揄道,“誰叫你不肯親臨,護好你的心上人,生生叫我占了便宜。若不是問過宋蘊山你因何出門,我還不知,你原來也有怕的時候。”
李錫琮輕笑一聲,盯著她看了半日也不答話,目光倒是越加深沉,頗有些捉摸不定的探問,良久方搖首道,“我不是怕,說來你未必肯信,我隻是有些不清楚,自己該如何麵對你。”
他的聲音竟是一點點低下去,成年男子低沉的嗓音配上一抿若有若無的羞慚,幾番遊移不定的惶惑,竟也生出了十足惹人疼惜的味道。
周元笙顧不得體味這無辜中有幾分真意,卻已被他的新鮮態度激蕩得心中作跳,低頭笑了一笑,仍是不依不饒道,“你眼下見也見了,也知道該如何麵對了,那麼便請去罷,昨日可才算作新婚,請王爺再接再厲,不要辜負了佳人才好。”
李錫琮不待她說完,已翻身上床,好整以暇地躺倒,枕著雙臂道,“我實話告訴你,已陪她用過晚飯了。我還不至於混得這般差,要你硬生生把我往外推罷?”轉顧周元笙片刻,到底認真地笑道,“阿笙,你身上是涼的,臉上卻在發燙,這樣不算溫暖的春夜,你一個人想必是怕冷的,我隻是想到這個,便過來給你取暖。”
他眼底的溫暖是貨真價實的,看得周元笙心口一熱,半晌點頭道,“知道了,多謝你想著。”她含笑躺了下來,將身子朝他靠了靠,接著道,“我剛好有事同你商量,正和你今日出門處理的事相幹,你且聽聽,咱們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