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來的太急,急得柳三升一點準備都沒有,胡亂將那荷包給放入了袖子之中。
“三升,出了什麼事情了?”二狗子見著蘇鸞鳳的時候,見她似乎很是著急的模樣,便如屁股著了火的野馬般的衝來了。
“沒事沒事,”柳三升幹笑兩聲,將那荷包捏得緊緊的。
但那麵上的神情卻是如此的不自在,“鸞鳳姐姐跟你開玩笑呢,我怎麼可能有事。”
“真的沒事吧?”二狗子疑惑地盯著她,那表情根本就在說——我有事,天大的事!
而且,他也看見柳三升手中藏著東西,“你手裏是什麼?”
柳三升心虛地藏到了身後去,咬咬下唇,還是鼓起勇氣問道:“那個,村頭的夏家閨女,你熟嗎?”
“夏家閨女?”二狗子進村來,早已經這村裏的人都認識了一個遍了,自然是馬上便想起來了:“那夏寡婦嗎?認識,沒說過一次話,就是那天作坊裏有幾個不老實地去她門前說了兩句不該說的話,我讓趙隆給教訓了一番,給人賠禮道歉了。”
柳三升似乎便是明白了,俗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那夏寡人經常遭人風言風語,突然天降個二狗子這麼長得俊,人又好的人幫他解圍,那夏寡人難免動心。
柳三升畏畏縮縮,在二狗子那逼人的目光之下,硬著頭皮問道:“你覺得夏寡婦,人怎麼樣?”
她緊張地等著他回答。
可千萬別是什麼好話!
誰料二狗子很直接:“跟她不熟。”
柳三升心頭一些微微的安心了,斟酌再三,硬著頭皮將那荷包給遞了出來:“這是夏寡婦托我給你的。”
二狗子疑惑,還不知道這村裏頭的規矩,但也知道,那東西可能包含的意思。
他眉心微皺,柳三升瞧著他的神色,拿著那荷包,將遞不遞的,道:“你要是接了荷包,就是同意人家了,就要開始采辦東西準備婚宴了。”
二狗子眉心皺得更深了,突然一把便拿過了那被柳三升捏著汗津津的荷包,轉身便出了門去。
“二狗!二狗!”
柳三升忙追了出去,但是他跑得極快,一會兒便沒了身影,隻剩下大門甩動的聲音。
她站在遠處,怔怔地看著他。
他一拿了夏寡人的荷包,就這麼急匆匆地去找人家表白嗎?
柳三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之中,脫了鞋襪上了床,蓋了被子,急急地吸了兩口氣,似乎是要斷氣一般,將那氣給緩過來了,一摸臉,竟然一手淚,才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隻覺得那鼻子酸得很,喉嚨裏頭一塊炭燒著,痛心得很。
想不到自己竟然也有哭的一天,前世活這麼老也沒哭,這一輩子活得這麼苦,也不曾哭。
現在竟然為了——
可是她真的感覺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隻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另一邊,村頭夏寡婦家中,夏寡婦今日一送了荷包,心頭便忐忑不安了,晚間一直未睡,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半夜,窗戶外麵的石頭被人磕了一磕,她立刻驚醒了,忙開窗,看見那窗外沒人,隻是窗根下麵多了一個包袱。
她不知道那包袱裏麵是什麼東西,但卻不敢收。
“我知道是你,對不起,你的東西我不能收。”
她知道那是誰送來的,可是她真的不想收。
便又躺下了,窗外又響了一聲,別的房間聽不見,唯有她這裏能微微弱弱地聽見。
她假裝沒聽見,被子蓋住了頭裝睡。
那聲音接二連三的響著,她終於是憤怒起身了,將那窗戶打開,還未說話,便看見那包袱之上,多了一個荷包。
那荷包的模樣,還很是熟悉,似乎便是自己挑燈忙了幾夜繡出來的那個!
她忙開門,將那包袱和荷包都拿了回來。
一看那荷包,正是自己繡的那個。
一時間,竟然覺得眼花一花,差點哭出聲。
這就是她被拒絕的意思了。
她呆呆地坐著,打開那包袱,見裏麵是一套嶄新的衣裳,成色都是上好,還有個牛皮紙包,打開一瞧,竟然是城裏頭才有的新玩意麵包。
夏寡人看著那麵包衣裳和荷包,心中不知道作何感想。
另一邊,柳三升正哭得傷心,感覺枕頭都讓自己給濕透了,可那眼淚就是流不完。
正哭著,聽見門外一陣砂礫響動,似乎是有人站在窗邊。
“誰!”她警惕乍起,坐起了身來,下意識地去拿自己的雄刀。
“我。”窗外想起了二狗子的聲音,柳三升的床便離著窗戶不遠,聽得仔細。
一聽到二狗子的聲音,她不禁更委屈了,嘴巴一扁,流下更多的淚來,下意識地道:“你還知道回來。”
那聲音之中竟然帶了幾分哽咽,幾分埋怨,不知道那窗外的人聽了是何表情。
柳三升也頓覺自己失態了,怎麼覺得自己就像是獨守空房終於等到尋花問柳夫君回來的怨婦!
門外冷靜了一會兒,二狗子終於是答了:“我把東西放下了就回來了。”
不對!
柳三升估算著時間,這來回一趟,也要不了這麼久,況且他跑得這麼快!
幽會就幽會,還他媽會撒謊了!
隻是她不知道,二狗子已經在窗外聽著她的啜泣聲許久了。
一聲聲,撕裂著他的心。
他本來不想說話,想讓她一直誤會的,可是他做不到,他不能讓她傷心。
柳三升以為他說謊,心頭更怒了,眼淚更是不停地掉,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麼脆弱的一天。
她不說話,一說話肯定變調。
沉默了許久,那門外傳來男人安慰的話語:“別哭了。”
房中立馬傳來柳三升委屈的哭腔:“今天是我娘的忌日,我哭哭不行嗎?”
她那誥命夫人娘的忌日她早忘了!
她繼續哭著,知道這二狗子是來安慰自己的,也拚命止住了哭聲,聽著外頭的動靜。
按照劇本,這二狗子該是要說點其他重要事項了吧!比如表白之類的……
但是等了許久,不見他說話,似乎連那穩重的呼吸聲都沒了。
她突然下床,去開了窗,那窗外哪裏還有二狗子的身影。
頓時,柳三升憤怒了,擺出個要表白的開場白和氣勢,卻爛尾了!
耍我呢!
她憤怒地出門,撿起地上一塊石頭,就朝旁邊的院子裏丟過去。
“死二狗,我一輩子也不想見到你!”
那一塊石頭落地沒有傳來任何聲音,若是柳三升細聞,還能聞到那空氣之中的酒味。
隔著一堵牆的二狗子,此時正抱著今天剛從酒肆拿來的好酒,目光空洞洞地看著那明月,眼中唯有痛心和絕望,就算是那石頭從天而降,在他腦袋上砸了一個包,他也似乎是沒看見。
第二天,二狗子的房門一直沒開,平時他都是天亮就起床的,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太陽都爬上坡了,也不見動靜,這可是以前都沒有出現過的。
今天可以晚上工半個時辰,但直到上工的時候,二狗子還是沒出現。
南極著急了,不顧北極的阻攔,衝進了房間之中。
見二狗子的床邊滿是酒壺,昨日裏歸去來兮酒肆送的幾壇美酒一點沒剩,全讓他給喝完了。
進屋之後就是充鼻的酒味,南極也是嚇了一遭,見二狗子還睡在床上,絲毫不見清醒。
他上前,推推他:“頭兒,起床上工了。”
二狗子隻是將眼睛微微地睜開一個縫,迷蒙地看了一眼他,便又閉上了眼,翻個身,繼續睡,似乎酒意還未曾祛除。
南極著急了,又推他,二狗子宛若死豬,連睜眼都省了,北極見那屋裏的情景,長歎一聲,將酒壺給收了。
何時見二狗子頹廢至此?
從前的他,可是從來不會喝得如此爛醉的。
南極推了許久,二狗子不見醒來,便心慌慌地去找柳三升。
柳三升精神更不好,雙眼紅腫,眼裏還有血色,整個人都憔悴了。
“老板,頭兒他昨晚喝了好多酒,現在還沒醒來,是不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南極試探性地問道。
一問,柳三升更惱了,殺氣騰騰地道:“他不起床幹我毛事,你去告訴他,午時再不起,這個月的工錢都沒了!”
南極縮縮脖子——好大的怨氣!
他求助地看向了一邊的蘇鸞鳳,她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個怎麼回事。
“三升,怎麼這麼大的火氣,是不是和二狗子吵架了?”蘇鸞鳳勸道。
想起昨晚的事情,莫不是那二狗子想收夏寡婦的東西,柳三升霸道不讓他收,兩人吵起來了吧!
可千萬別是那樣!
柳三升怒道:“誰樂意跟他吵架,他是我的誰,我是他的誰,愛誰誰,老娘才不會為他生氣!哼!”
說罷,大步霍霍地去了。
那情景,兩人分明就是吵架了,而且矛盾不小。
蘇鸞鳳忙對南極道:“你今天也暫時不要去上工了吧,好好地問問二狗子,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再去勸勸三升。”
南極點點頭,如今也隻能這樣了,便回轉了二狗子的屋,推了他一上午,二狗子都不見回應。
北極知道他是為情所困,可現在這事情,似乎沒有出路了。
南極不知道那其中的隱情,一個勁兒地道:“頭兒,就算你不上工,也該吃飯啊!”
“就算是不吃飯,您也該起床出個恭啊,老板造的新廁紙可好用了,您試試?”
“柳姑娘說了你再不起來,就不發你工錢了,她正在氣頭上,你怎麼把她惹了?”
“頭兒,你醒醒啊!”
“你再不起來,柳姑娘惱了,怕是我的工錢也沒了。”
不管他如何弄,二狗子就是不起,南極也是沒辦法。
中午吃飯的時候,二狗子也沒起來,南極又去問了蘇鸞鳳那邊,蘇鸞鳳也道柳三升如今也在氣頭上,見誰都不順眼。
今天一大早就看見那柳蓉挎著包袱走了,大概是投奔她娘林招弟去了。
羅阿妹來給柳三升賠禮道歉,想求個寬恕,中午的時候王小蓮征得了柳三升的同意,在宅子裏打包了幾份飯菜讓狗子給送到了柳大家裏了。
那張氏是完全不行了,完全沒了當時在公堂之上的氣焰,今早柳蓉走的時候,還來她房間裏頭,將她帶了幾年的一些值錢首飾給一並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