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奴也不知道那是什麼,道:“老爺,我隻是個奴婢,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但是三老爺家的大少爺知道,學堂這幾天放假了,他正在家裏頭讀書,你若是想知道,我去叫他來。”
她腿腳利索,馬上便出去找人了,閻璃翻來覆去地看那地球儀,越看越是喜歡,閻茗也過來了,一邊還吃著番瓜,三狗子坐在他的肩膀之上,也吃著大口大口地吃著番瓜。
三狗子吃完了番瓜,便一路蹦蹦跳跳地到處玩耍,見那房中這麼多的人,在眾人的腳下蹭來蹭去的,那眾多的高手隻當是不知道,依舊是如泥塑木雕似的。
冬奴很快便請了一個年輕的書生模樣的男子來,一進門看見這般的陣勢,也是嚇了一跳,但馬上便平複了心情,但見三狗子正到處撒野,他怒道:“三狗子,貴客臨門,不得無禮!”
三狗子一驚,‘唧’一聲就躥了出去。
那進來的便是柳成龍了,一進門便看見了那兩個男子,其中一個他是見過的,是京中的來的欽差,另外一個,貴氣斐然,也是京中貴人不假了。
他謹慎無比,躬身道:“學生柳成龍拜見兩位大人。”
閻璃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道:“不必多禮,你可知道這東西是何物?”
柳成龍便上前,與他解釋那地球儀的事情,閻璃聽得認真,閻茗也目瞪口呆!
世界竟然是如此奇妙!
柳成龍口才不錯,也不敢怠慢了京中客人,加之他平日裏對這地球儀也是十分喜愛的,時常拿來研究,還經常與柳三升討教,對地球儀可是了若指掌,與閻璃講起來,那也是十分的流暢。
另一邊,柳三升和司空絕才休整完畢了,穿上了正式一些的衣著,正進來與閻璃說話。
“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
但進來便看見柳成龍和閻璃相談甚歡的模樣,司空絕與柳三升對視一眼,選擇了閉嘴,那可是柳成龍的好機會啊。
柳成龍對閻璃道:“大人若是今日無空,學生可改日再與大人探討這地球儀的奧妙。”
閻璃也自讓柳成龍退下了,客廳之中,閻璃賜坐,柳三升與司空絕夫妻兩人便在對麵的沙發之上坐下,柳三升選擇了靜默,做一個安靜的婦人,男人說話,她閉嘴。
場中氣氛實在是沉悶,閻璃首先打破了那僵局,道:“我們兄弟三人已經多年未曾見麵了,今日且放下這身份,把酒言歡如何?”
司空絕靜默,閻茗卻道:“好好好,我們都好幾年未曾坐在一起了,今日這機會難得。”
司空絕倒了一杯薄荷水來,低聲對一邊的柳三升道:“夫人,你命人去地裏摘些新鮮菜來,預備晚上的飯菜吧,另外叫蘇管事多安排幾間客房出來。”
柳三升低著頭,便出去了。
她出去了,冬奴等又上了些吃食上來,也自是退下了,場中隻剩下司空絕閻璃閻茗,還有其餘的十幾個侍衛,那些都是閻璃的心腹,沒有閻璃的命令,自然是可靠。
薄荷水已經換成了酒,司空絕倒了三杯,與閻璃閻茗各自一杯:“我敬你們一杯,多謝你們還記得我這個落魄的兄弟,不遠萬裏千裏前來看望。”
閻璃一笑,旁人便要來試酒,但他阻止了,便將那酒一飲而盡了,閻茗也學著他將那酒喝完了。
放下了酒杯,閻璃把玩著那精巧的玻璃杯,邊笑道:“想不通錦華那孩子,離開京城這兩三年,竟然出落得如此貌美,還與你做了夫妻,你我實在是親上加親,此等喜事,你也該早通知我們,畢竟我們可是表親。”
那等場麵話也隻是說說而已,那閻璃才不會管夏錦華和他司空絕的死活,隻關心他的江山社稷。
“我當初一路逃亡,也想東山再起,但經曆了些許人生大起大落,我實在累了,隻想尋個地方安度餘生,錦華,她是個好女子,又是曾經的舊識,我便於她成婚了。”他句句發自內心,至於那閻璃信不信,那便是他的問題了。
他說著,便又喝了一杯酒,那兩人也喝了一口算是作陪。
閻璃笑笑,一雙比狐狸還精的眼瞧著司空絕的神色,道:“我看那武安國新皇不過如此,與你的資質比起來,可是差了好多,你就不想取而代之?”
司空絕搖頭,長歎了一口氣:“不想了,實在不想了,我自出生開始,在那個位置上,日日防備有人要我的命,刺殺暗害數不勝數了,連想喝口水都要經過別人的試毒,現在我在這處,無人會要我的命,我有妻,很快會有子,有錢有地,有房子,便足夠了,至於那些天下蒼生之事,便由表兄你等心懷大誌之人去忙碌吧,我現在隻想做一個碌碌無為的普通人而已。”
閻璃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眼中閃耀著別樣的光彩,但終究未曾說什麼。
閻茗瞪大了眼,沒想到自己這表哥的思想覺悟又提高了一層。
的確,閻茗也覺得閻璃那位置太過於紮手了,平日裏吃個飯都要萬分小心,跟他一道出來,盡管是隨身準備了數百人的侍衛,可是他還是覺得危險時刻環繞他們,因為他身邊的是一個君王,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他命的君王!
閻璃低頭不語,默默地喝那酒,卻忽然笑了:“這是什麼酒,竟然如此清冽,怎的比我那宮中的禦酒還香醇?”
司空絕笑笑,“這不過就是就地取材釀造的竹葉青,隻是釀造的過程之中,添加了幾味藥材,改進了釀酒的方法,味道才會如此香醇,若是你喜歡,離開之時,我送你幾壇。”
閻璃小小地抿了一口酒,道:“你本是有大才能之人,在這小小的山村之中,豈不是屈才了?”
司空絕繼續苦笑:“我就算有大才能,那也是曾經的事情,我在這裏,就是個普通人,最初來的時候,我連種田都不會,還要別人手把手地教,更別說是其他,”他用那高腳杯抿了一口酒,不若閻璃兩人優雅,有幾分鄉野之人的粗獷,“我現在就是個商人,別看我這生意表麵上一帆風順,可是暗地裏的事情多得是,手底下養著一兩百號人,不敢有任何差池,那作坊的生意是好,但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挖我的精心培育出來的工匠,想分一杯羹,還要與人為了點蠅頭小利勾心鬥角,又怕天公不作美,田地裏麵顆粒無收,如今這村子裏的田地都是我的,我得負責全村人的溫飽,實在是難啊——”
他長歎了一口氣,說得那可是句句屬實,這做生意實在是難,外人隻知道商人投機取巧謀取利益,將商人看做是低賤的職業,可是卻未看見商人背後的努力和汗水。
三人對飲,閻璃似乎是若有所思,司空絕卻勸著閻茗吃東西,“茗弟你多吃些吧,這些東西,很多京城都吃不到。”
閻茗吃得高興,特別是那草莓和酸奶,簡直是人間美味,他不禁道:“表哥,你這裏好吃的東西真多。”
“那你走的時候,多帶一些吧。”司空絕淡笑,閻璃自是最會識人,可是看見司空絕眼中,有的隻是淡漠而已。
閻茗尤其喜歡吃那香蕉,正吃著,想起昨日的見聞,他看看左右不見柳三升,她道:“表兄,我昨日,看見錦華從妓院裏出來。”
這明顯就是打小報告了,閻璃也觀察著司空絕的反應,但聽他隻是微微一笑,並不在意道:“她和縣城妓院的媽媽有些生意來往,她平日裏在家也是無聊,就喜歡設計一些女子用的東西,賣給妓院的媽媽。”
閻璃似信非信,又聽得司空絕道:“這些妓院的女子也是十分可憐的,若不是為了生計,誰願意賣身,內人和她們偶爾有個來往,我便也不在意了。”
閻茗還想說什麼,但終究還是未曾說,這些小地方的妓院最是下等,連青樓都算不上,隻能算是妓院,一個良家夫人,竟然出入妓院,這成何體統,而且還是光天化日之下。
但閻璃卻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情,看來這司空絕是真的自甘墮落了,曾經的豪情壯誌一起不複返了,做商人便罷了,竟然還讓自己的女人和下賤的妓院做生意賺錢。
實在是奇恥大辱!
但商人就是如此,為了錢,連臉麵都不要,以故,商人低賤,士農工商,商人最底層,若不是先皇開恩,這商人連穿綢緞住大宅子的權利都沒有。
兩人便又吃了一會兒,司空絕忽然笑道:“表兄你登上大寶已有多時,看來也是該立後了。”
“是啊,”閻璃放下了竹簽,優雅地用手絹擦了一下唇,才道:“前幾年朝中事務繁忙,無暇顧及,如今事情少了,朝中和宮中都開始催了,明年便要選秀立後了。”
司空絕為閻璃倒了一杯酒,親自請酒,道:“小弟在此恭賀兄長大婚。”
閻璃回之一笑,接過了他手中之酒,一飲而盡。
“若是可能,明年你大婚的時候,我定帶了內子進京恭賀。”司空絕又倒了一杯酒,遞向閻璃。
閻璃自然是知道他是個什麼意思,分明是想為柳三升求個寬恕,脫去罪人之名。
畢竟,皇位已定,宜陽公主一脈已經被鏟除幹淨,駙馬一族的兵權全部收回,在閻璃信任無比的鎮南王手中,柳三升雖然有宜陽公主的血脈,但是她不過一個女子,不可能對皇位造成什麼威脅,且,當初,夏錦華被從夏家從祠堂之中除去姓名,也不過是他的父親安定侯急於和宜陽一脈擺脫關係的作為而已。
不如,現在做一個順水人情,讓柳三升回歸了祖籍,畢竟她是戴罪之身。
閻璃笑容一直維持著,看不見半點異色,這還是司空絕第一次開口求他啊!
“那是自然的,誰讓我們是兄弟呢,北方蠻夷蠢蠢欲動,若是有朝一日,為兄說不定還要仰仗你昔日擒虎將軍的威名呢!”
說罷,將那酒杯接了過去,司空絕眉頭微蹙,最終還是歸於一般,道:“那是自然的,三國本為一家,那蠻夷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是蠻夷入侵,我中原熱血男兒就算拋頭顱灑熱血也要將之驅逐。”
兩人說著笑,吃著酒,不知不覺之間,已經達成了一個巨大的協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