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如其來的狀況,令夏侯繆縈完全懵了。她不知道男人在這裏站了多久,她更不知道方才的一切,他聽去了多少……比起被窺視的羞惱,叫她更加恐懼的是……他為什麼會站在這裏?心頭一震,夏侯繆縈下意識的望向那站在窗邊的另一個男子,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他冷峻側臉,雕刻如大理石般俊美,習習夜風,吹起忽明忽暗的燭火,照進他漆幽的不見底的寒眸深處,有鬼影幢幢。
夏侯繆縈清晰的看到,他泠泠落在窗外男子身上的目光,淬滿見血封喉的毒藥,冷酷、沉戾、殘忍、嘲諷,到最後都纏繞成一縷濃烈仇恨,亟待毀滅。
身子像是陡然間被人拋進了千年不化的冰窖裏,那一閃即逝的不詳預感,如同千絲萬縷的藤蔓一般,將她緊緊纏繞住,勒的她生疼。
夏侯繆縈聽到男人薄唇微啟,將紅口白牙裏的一字一句,在詭譎如墳的夜色裏,咬的邪魅而妖異,依稀說的是:
“精彩嗎?”
殘肆一笑,赫連煊轉首,湛湛眸光,悠然掃向對麵的男人,仿佛不想錯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痛苦之色,一把清冷嗓音,吐盡芳華:
“喻大將軍……還喜歡本王送給你的見麵禮嗎?”
懸在半空的一顆心,重重沉了下去,像是被人大力的拖著,一步一步往那暗無天日的深淵裏推去。夏侯繆縈看到那站在窗外的一個男子,他繚繞的瞳底,如同落了一場蓬勃大雨,朦朦水汽,像是無數的塵埃一樣滿溢出來,那般的悲傷、那般的絕望,巨大的無法排解,溺著他整個人,都沉入這樣的痛苦之中,皮肉翻卷,鮮血淋漓,割裂成永不痊愈的傷口,生不如死。
赫連煊冷眼旁觀,將他一切的痛楚與苦難,都盡收眼底。然後,他順著那道絕望的視線,悠悠望向床榻之上的女子。一襲繡著花好月圓意頭的錦被,將她柔軟飽滿的身子,緊緊包裹在裏麵,惟留一張晶瑩剔透的小臉,褪去了那被**浸染過的一抹紅暈之後,她細致白皙的肌膚,越發清潤似玉,流光婉轉的一雙眼瞳,烏黑濯亮,似被水洗過一般,充滿疑惑、不安、以及絲絲的心疼與悲憫……嗬,真是我見猶憐,叫人難以自拔的一個女子,不是嗎?涼笑出聲,赫連煊刀削斧砍的一張俊顏,緩緩綻開如畫容色,那從薄唇間吐出的輕快語聲,愉悅的就仿佛一朵罌粟花開,盛放出叫人萬劫不複的氣息:
“朝思暮想的心愛女子,曲意承歡在另一個男人身下,這種羞辱的滋味如何?本王可是每次聽到繆兒動聽的呻吟,都會情不自禁的……”
那下流的字眼,一個一個的從男人的嘴巴裏蹦出來,帶著銳利的刀鋒,剮在夏侯繆縈的耳畔,又痛又麻,羞赧的情緒,在該刹那,完全被莫名的憤恨所取代,那說不清的酸澀感,如同噴湧而出的潮水一般,緩緩抵上她的心頭,迫不及待的想要將她淹沒。
“夠了,赫連煊……”
霍然打斷悠悠回蕩在男人唇邊的殘肆字眼,夏侯繆縈不由將一雙目光,狠狠甩向對麵那好整以暇的男子,幾乎咬碎一口銀牙: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緊緊拽著錦被一角的雙手,像她從齒縫裏擠出來的疑問一般,不由控製的漫出絲絲的輕顫,夏侯繆縈瞪向那不遠之處的男人,隻覺自己陡然間跳進了一個巨大的陷阱……不,那一道陷阱,根本是早已挖好的,而她一直都身處其中,此刻,不過是推著她往那萬劫不複的境地裏,更深一步罷了……夏侯繆縈隻覺得冷。蝕骨透肉的冷。無盡的寒氣,像是千絲萬縷的細針一般,從四麵八方湧進來,穿破那薄薄的錦被,直刺進她裸露的肌膚之中,無孔不入,凝結成泠泠冰霜,將她牢牢浸在裏麵,爬不出,逃不掉。
“怎麼回事?”
冷笑出聲,赫連煊像是聽到了世間最有趣的一件事情般笑了,灼烈眼光,施施然在窗外的男人與麵前的女子身上劃過,殘酷溫度,如同剛自無邊的地府裏撈出來,淬滿生殺予奪的氣息,一觸即發。
“愛妃你難道看不出來,本王在利用你,折磨你這青梅竹馬的錦程哥哥嗎?”
悠揚嗓音,比之世間最惡毒的詛咒,還要殘忍,如一記千斤巨石,轟然從頭頂砸落,墮進夏侯繆縈的心底,掀起一片驚濤駭浪,說不清是震驚多些,還是痛楚多些。
“為什麼?”
忍不住脫口問道,夏侯繆縈定定的望住那邪虐的似鬼魅的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