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覺得自己現在有男人撐腰了很了不起?”蕭裏輕輕鬆鬆將我的反抗壓製住,“要不是我從高中就認識你,知道你這人底子有多爛,還真他媽覺得你和外麵的妖豔賤貨不一樣呢。”

我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不,不用你特意覺得我和她們有多不一樣。”

我伏在他耳邊咬牙切齒,“我和她們一樣,誰對我好,給我錢花,我就跟誰在一起。不稀罕你的特別對待,都是下三濫,我要你看得起我幹什麼?反正在我心裏,你也沒多幹淨——”

後來是我竭盡所能刺傷他。

“別說什麼我有多放蕩這種話,我單身,我放縱也沒有什麼好怕的。我糟蹋你家裏人了?還是拆散你的家庭了?我這輩子唯一最恨的就是自己當年做過你的炮友情人,讓我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而你,卻隨隨便便說不要就不要,什麼下場都是我一個人扛!”

我抹了一把眼淚,用力推開蕭裏,“滾!”

蕭裏被我的話徹底激怒了,像是發狠的野獸,下一秒就可以將我的喉嚨咬斷,他被我推開後又反手擰住我的手腕,我察覺到痛意,低叫了一聲,他便來抓我,“薄顏,你簡直就是頭養不熟的白眼狼!”

他說我狼心狗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沒關係,我照單全收就好了。

幹脆扯著嘴角笑了笑,我對蕭裏說,“你也是捂不熱的冰,我放棄了。”

蕭裏動作一僵,我便得以掙脫,這個時候他砸了東西在我身後,不顧一切地衝我吼——

“很好,想一刀兩斷是不是!全天下你最委屈是不是!滾蛋!老子沒了你不是得死!你以後是生是死都跟我無關,我他媽蕭裏再來多管你一個字,就算我是條狗!”

蕭裏又將另一個煙灰缸砸碎在地上,口不擇言衝我道,“我也不稀罕你這種自作多情的女人倒貼!天天支支吾吾自己多委屈,有本事別來倒貼我!倒追還滿世界宣告自己多不容易,你腦子是不是拎不清楚?這麼喜歡自我感動?我求著你愛我了嗎?”

我被蕭裏這番話說得當場眼淚往外飆,蕭裏看見我通紅的眼睛的時候愣了愣,後知後覺回過神來想著自己是不是說的太狠了,但是下一秒我已經轉身拉開蕭裏家的門就走。

跑,瘋狂的跑,離開這個有蕭裏的地方,離開一切存在過他痕跡的地方。

是我活該,是我愛太滿。蕭裏是野獸,在廣袤的原野上低吼,他不會屬於任何人,而我,卻固執要將他馴服。

我擦著眼淚衝出門去,蕭裏站在原地呆了幾秒鍾,那幾秒鍾裏,整顆心髒泛起劇烈的疼痛感,痙攣一般刺痛了他的理智。

幾秒鍾結束後,蕭裏也紅著眼眶追出門去,在我背後大喊一聲,“薄顏——!!”

那聲音刺破長空,幾乎能把我的身體穿透,我腳下一個踉蹌,來到電梯門口,身後蕭裏追上來伸手過來抓我,我狠狠擺脫他,眉眼朦朧中看見蕭裏那張令人驚心動魄的麵孔,靈魂深處發出一聲低吼。

“薄顏!”

蕭裏直接將我抓回去,我胡亂地抹著眼淚,“幹什麼!不是說了不管我死活麼?你以為就你會放狠話麼!我求求你說到做到好不好?”

蕭裏全身一僵,隨後又更加用力過來抓我,正好這個時候我之前按的電梯升到了我們這個樓層,我看見門開了就想進去,沒想到容羨迎麵走出來,手裏拿著手機看見我和蕭裏這一幕,三個人都愣住了。

回過神來容羨像是一隻護著小雞仔的老母雞一樣立刻衝上來將蕭裏的手狠狠打掉。

啪的一下,蕭裏看著自己的手被打開。分明不疼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看著容羨把他的手打掉,會覺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樣。

容羨將我攔在身後,“你們又怎麼了!鬧什麼啊!”

我躲在容羨背後哭,容羨轉身摸了摸我的臉,“哪裏疼嗎?”

我哭得喘不上氣,靠在容羨身上仿佛是個停泊港,可是更是因為這份安心讓我無法克製自己內心的委屈,我斷斷續續地說,“心,心疼……”

特別疼,特別疼……

蕭裏對上容羨的視線,頭一次,沒有顧著自己從小玩到大的發小麵子,“你別過來攙和,容羨。”

“阿蕭!”

容羨拔高聲調喊了一聲,他本來是想等結束了晚上來找我問問今天狀況如何的,沒想到出了電梯就看見這個事情,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你到底想怎麼樣?”

蕭裏被容羨這句話問得一怔。

“她知道你和薄悅要訂婚了,也知道自己跟你沒下場。”容羨聲音都在顫了,“所以我自作主張給她找了個男人見麵試試,想讓她定定心有人照顧……這樣……不好嗎?”

不好嗎……?

蕭裏覺得喉嚨口在發抖,無數話語在這一刻統統灰飛煙滅,他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不好嗎?

蕭裏後退幾步,臉上露出了如同孩童一般茫然的表情,那表情竟然有些……令人心疼。

好啊,為什麼不好?薄顏和別人在一起,也不會再來煩他,也不用他每次大半夜被一些無關人員吵醒用來詢問她的消息。

全世界都知道薄顏愛蕭裏愛得要死,那如果哪一天薄顏放棄了……那是到了一種怎樣死心塌地的地步?

“我以為……”蕭裏喃喃著,“我以為是薄顏自己去找男人……”

“在你眼裏她就這麼不堪嗎!”

容羨替我心疼,抱著我衝蕭裏怒吼,“小顏滿心滿眼隻有你!她哪兒來多餘的心思去看別的男人一眼!是我拉著她讓她處個男朋友試試的,我心疼她這幾年下來因為你受的所有委屈,所以換個好男人照顧她,有錯嗎?”

沒錯。

他們都沒錯。

錯的是他。

蕭裏再一次退後兩步,後來眼睜睜看著我被容羨一把橫抱抱起,我將臉埋入他的胸膛無聲哭泣,容羨便抱著我再一次回到電梯間裏。

門被合上那一瞬間,整個走廊過道裏頓時隻剩下了蕭裏空蕩蕩一個人。

他看著幽暗而沒有盡頭的走廊,覺得深處像是有一張黑色的大嘴張著將他吞沒。

這冰冷的空氣,寂寞到令人發慌……

蕭裏一路無神回到自己房子裏的時候,摔上門,幾乎是靠著牆走到沙發邊,又狠狠地頹然坐下,隨後他用雙手蓋住臉,身體顫抖著,像是在忍受什麼煎熬一般。

黑夜太過漫長,男人狠狠喘了幾口氣才將胸口的酸澀蓋下去,蕭裏煩躁點起了一根煙,卻發現手指哆嗦得厲害,根本連煙都夾不穩。

他幹脆把剛點燃的煙直接按滅在了名貴的紅木茶幾上,至於煙灰缸,在剛才早就已經被他摔碎了。

整棟房子沉默下來的時候,連時間的流失都是如此緘默的,蕭裏覺得指尖冰冷,他恍惚中響起幾分鍾之前有人在他耳邊哭著說——

你是捂不熱的。

蕭裏低笑,笑著笑著卻喘不過氣來,笑著笑著,眼眶就慢慢浮起一層猩紅。

*******

我被容羨接去了雅詩閣睡,那天夜裏我睜著眼睛到天亮,滿身疲憊想進入睡眠,大腦卻和身體分得如此清晰理智。

我失眠了。

容羨醒來看見我的黑眼圈,心疼地不住安慰我,“小顏,小顏,別喜歡蕭裏了行不行?你喜歡衛廷也好啊,你喜歡我都行……”

我蓋住自己的臉,挨過一個寒冬深夜強忍著自己所有情緒,發出哀嚎哭泣。

我和容羨說,我真的要把帝景灣的房子賣了。容羨說好。

我又說,現在就賣。

容羨說,我現在就幫你掛上去。

我哭著鬧完,容羨問我餓不餓,我說不餓,容羨歎了口氣,吃點吧。

我縮成一團躺在床上不打算見人,整整一天我滴水不沾,甚至沒下過床。

容羨都要崩潰了,他就差找專業的心理醫生來把我催眠了,趴在床邊對我說,“小顏,我們吃點夜宵行不行?”

我沒說話,容羨將我從床上拖起來,我覺得如果現在這個人換成蕭裏肯定二話不說給我兩個耳光讓我清醒。可是這個人是容羨,他不舍得對我動粗,甚至不舍得驚動我。

望著我無神的眼,容羨抱著我,心疼極了,“想吃什麼夜宵?我帶你去吃。”

已經又是一個深夜,我望著窗外的漆黑一片,搖搖頭,說出來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沒想到的嘶啞,“不餓。”

“我怕你變成重度抑鬱。”容羨看著我,“出去散散心,運動運動,我們轉移一下注意力好不好?”

我搖搖頭,“不要。”

不想再和這個世界有聯係了。

“我帶你去。”容羨總算強硬了一把,咬著牙要讓我下床,可是我堅持不動,容羨拗不過我,最終還是放棄。

他舍不得強迫我什麼。

“你這樣要讓我怎麼辦呢?”容羨不停地想辦法,“要怎麼樣你心裏能好過點?”

我沒說話,沉默。

容羨眼睛都紅了,“我把蕭裏喊回來好不好?我再也不插手你們之間的事情了,你要是喜歡和他這樣互相消耗,我不幫倒忙了好不好?”

“容羨。”

我覺得心中酸澀,抬頭看著容羨,喃喃著,“你這樣,更讓我心疼。”

容羨抱住我,將我用力揉進他懷裏,“不心疼了好嗎?我晚上帶你出去玩。”

我又陷入一片沉默,眼神無光,容羨幹脆不煩我了,放我躺下,給我蓋上被子,“睡覺吧,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這天夜裏我睡著了,可是淩晨四點我準時睜開眼睛,茫然地盯著酒店頂部裝修精美的天花板,靈魂似乎還沒回到身體裏。

我大腦裏響起幾年前容羨對我說的話。

抑鬱症的人一般在四點左右就會清醒,這個點是人的內心最消極的一個點,很多人自殺都是選擇在四點。

那是身體的負能量爆棚的時候,當你日日夜夜在這個時間點醒來,就該考慮自己的心理狀態是否已經出現了亞健康。

而此時此刻,淩晨四點,我發著呆,轉了個身,覺得胸口空蕩蕩的,怎麼都填不滿。

心丟在了蕭裏那裏,所以身體隻是個軀殼,空了以後,什麼都不剩下。

我主動伸手去抱容羨,太空虛了,整個人都是空的,有什麼東西能把我填滿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