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我腦子裏掠過了無數和蕭裏的回憶,最後停格在此時此刻他的眼裏,統統化作他瞳孔中渺小的,微不可見的,那麼卑微的,一個我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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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婚宴結束了以後,蕭裏下來和親客們喝酒打招呼,大家都紛紛祝賀他,年輕有為,又有佳人在側,著實讓人豔羨。
我們這一桌全是玩的要好幾個,蕭裏拿著酒杯過來的時候大家都了然地笑了笑,身邊薄悅倒是一臉害羞,大概還沒有這麼公開和蕭裏招搖過市過,現在都有人喊她少奶奶了,讓她實在是不好意思。
美人害羞也是動人的。
薄謄先把酒杯舉起來,“慶祝你訂婚。”
蕭裏對著薄謄說,“慶祝大哥得償所願。”
薄謄的眼神一下子冷下來,最後扯了扯嘴角,“說什麼呢,你不樂意,沒人能逼你訂婚。”
蕭裏笑笑不說話了,“開個玩笑而已嘛,來,幹杯。”
大家看不懂他們之間的你來我往,後來輪到我的時候,蕭裏拿著紅酒瓶過來,每走一步,我的心就跟著晃一下。
小梨頭看熱鬧不怕事大,在那裏嚷嚷著,“和別人敬酒都是香檳,怎麼和薄顏就是紅酒了?”
“侯伯王酒莊的紅酒,嘖嘖,真是大手筆。”陸在清這人紈絝闊綽,對於玩酒那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來了蕭裏手裏的酒,“和拉菲莊園齊名的一級莊,這麼舍得?”
我心口抖得厲害,隻能跟著開玩笑下去,“別這麼誇張了,你是不是因為要當我妹夫,輩分比我小了,所以不樂意?”
蕭裏沒說話,手法熟練地開了紅酒,節骨分明的手指優雅細長,動作十分專業,搭上他那張俊臉,看著很養眼。
我能想象他若是個變態殺人犯,在擰斷女人脖子的時候,也是用這雙白皙修長的手,背景必得放著優雅華麗的爵士樂,血點子濺在地上的時候都是跟著音樂跳動的節奏,才稱得上是一場完美犯罪。
蕭裏將暗紅色的液體推到我麵前,對我說,“喝了吧。”
我眼眶酸澀,看著蕭裏,“真的要我喝嗎?”
我覺得眼前這杯酒就像是孟婆湯,喝下去,我和蕭裏之間恩斷義絕,互不糾纏。
我幾乎是顫抖著端起來,對麵薄悅好心情地眯著眼睛,對我說,“謝謝姐姐的祝福。”
我狠狠一笑,隨後仰頭將那杯酒喝下,蕭裏也總算像是鬆了口氣一般,他原來大概做好了我糾纏的準備。
看著我把酒喝完,他過來伸手接空酒杯,一邊也對我回敬酒,笑著將那些客套的台詞端出來,對待我如同對待別的來賓,“我還記得你以前第一次喝紅酒的時候,被味道苦澀地差點吐,我敬當年的你,也敬當年的我們……”
我麵無表情地將他伸過來的手一下子拍掉,眼神空得像個黑洞,看著他道,“別說你那些沒有新意的過去了,那些事情,我都忘記了。”
蕭裏表情愣住,隨後我坐下,將空杯子遞給一邊的服務員,蕭裏將自己手裏的酒喝完後離開,那動作幹脆利落到沒有一絲留戀。
我進一步,他退一步。我退一步,他退一百步。
後來那天回去,夜裏下起了大雨,容羨在雨中追逐著我的腳步,身後小梨頭他們也跟了一路,我在雨中抱著自己放聲大哭,小梨頭硬生生被我的哭聲激得自己都哭了。
“不就是沒愛到蕭裏嗎?”小梨頭衝我撕心裂肺地吼,“世界上愛而不得的那麼多,又不缺你一個!”
我在雨中笑得眼角滾燙,“真好……真好……”
容羨去撐傘,薄謄去開車,他下車的時候,我看見副駕駛座下來另一個男人。
衛廷在雨幕中走來,想來是薄謄喊他的。
他大步朝我疾走而來,步伐濺起腳邊的泥水,隨後一把抓住我,滂沱大雨之中,他用吻堵住我所有的哭聲。
我的目光望見遠處雨中似乎還站著兩個身影,蕭裏手裏抓著傘出來,腳步卻一頓。
我看見他在雨中被淋濕的那張臉,暴雨劈睫,像極了高中時代那個驚心動魄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