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蕭裏腦子裏什麼念頭都有,偏偏陸在清在一邊唱歌唱得聲嘶力竭,讓他耳邊嗡嗡作響。
薄顏的虛偽,薄顏的貪婪,薄顏的自私。
他記憶裏有無數種薄顏不堪入目的樣子,統統都是隻有他才能看見的。
他們都不是什麼好人,就像是兩個薄情寡義心懷鬼胎悲觀主義者之間的千帆過盡。
互相看盡對方的底牌,了解彼此的陰暗,但依然保持自我拒絕改變。
蕭裏覺得,他和薄顏就是這樣的,如果他笑著把煤氣罐擰開,薄顏下一秒就能替他從容不迫地劃開一枚火柴——來吧,一起死吧。
可是現如今,什麼都不剩下了。
蕭裏在這天夜裏喝得酩酊大醉,兩眼無神,像是被抽空了所有意識,依昔俊俏的臉龐下,內心早已被腐蝕得一片空洞。
陸在清抓著他的袖子,“你這是怎麼了?不像你啊。”
豈料蕭裏喝多了,哭著說,“我想薄顏。”
陸在清和江凜紛紛一震,從沒在蕭裏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
無助的,絕望的,像是一個走失的孩童,回不去令他安心的地方。
原來令蕭裏安心的地方,就是薄顏的身邊。
可惜了……他從來都沒想過這個,他隻知道,薄顏在,又煩,事情又多,可是他還偏偏每次都會去幫忙,就想著薄顏肯定是老天派來搞他腦子的,沒想過……這一切代表著什麼。
反正薄顏再怎麼作,隻要哄哄就好了,就沒想過她有朝一日真的離開了,心裏有多死。
蕭裏趴在陸在清肩膀上哭,陸在清無奈地拍拍他的肩膀,“誒誒,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話說薄顏不是還一個人麼?你要是不介意,你……你去幫她養小孩唄。”
“放你的屁。”
蕭裏惡狠狠地說,“薄顏要是敢生,老子掐死她的小孩!”
“這麼狠心!”陸在清怪叫一聲,“那算了,你還是別糟蹋小顏了。”
蕭裏氣得渾身哆嗦,“她怎麼敢……怎麼敢生別人的孩子……”
“又不是你老婆。”陸在清自顧自說著,“你有什麼資格說她?”
蕭裏聲音都顫抖了,“我就不想她生!我就不想!不行麼?她怎麼能給別的男人生小孩……她……她連我的小孩都要打了!”
陸在清不可置信看了蕭裏一眼,“你知道你說的是什麼話嗎?”
江凜搖搖頭,“我都想打他耳光。”
太自私了。
蕭裏就是固執,死死攥著手指,“不能的,不行的,她不能給別人生孩子,她隻能給我生……”
“喝多了什麼胡話都往外說。”江凜皺著眉上前來,一把抓住了蕭裏,“夠了,去吐一吐,然後睡覺。”
“不……”蕭裏紅著眼睛喊了一句,“我想找薄顏,我想給她打電話。”
“你不是把她刪了麼?”
陸在清拿著自己的手機,給我發了一條消息,在幹嘛?
我在新西蘭,看見他發消息過來,歎了口氣,排著隊發了一句語音,“我在孕檢。”
這句語音被陸在清點開的時候,房間裏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尤其是蕭裏,原本還喝的爛醉一塌糊塗,猛然清醒,眼神直勾勾盯著他,“誰在給你發語音?”
陸在清結結巴巴,“小……小顏……”
他手指不小心又點了一遍。
聲音又播放了一遍,“我在孕檢。”
蕭裏臉色蒼白,“她在哪裏孕檢?!”
說完了一把過來搶陸在清的手機,陸在清往旁邊一閃,“我靠,你要幹嘛啊!”
“手機給我!”蕭裏嘶吼著,“薄顏在哪裏孕檢?老子要找人把她肚子裏那個種給打了!”
“你昏頭了!”江凜從背後使勁抓住蕭裏的肩膀,“小顏說她要生下來,你這是作孽啊!”
“我不管!”蕭裏像徹底失去理智一樣,所有的意識都在尖銳地發出嘶吼聲,“媽的,誰敢碰她……誰敢……”
說到後來蕭裏自己聲音都在抖了,眼淚一顆顆掉下來,“我他媽不就是……不就是罵了她幾句麼,她怎麼可以轉頭和別的男人上床?誰敢碰她!我知道她懷孕的時候,真的弄死他們這對狗男女的心都有了……”
陸在清被蕭裏這副不顧一切的樣子嚇了一大跳,“你冷靜點啊,薄顏自己要生,你就是跪下來求她,也沒用啊。”
跪下來求她?
蕭裏瘋掉了都,眼睛血紅,“我求她?我憑什麼求她?她都跟人跑了——她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一邊的江凜繼續一針見血,“為什麼要考慮你,你又不是她男朋友。”
蕭裏的心在那一瞬間徹徹底底地碎了。
這天地人間,原來最難熬的,就是愛恨。
這天夜裏狂風呼嘯,秋季的微涼的夜風,裹挾著這座紙醉金迷不夜城裏所有意亂情迷,卷過城市的每個角落。酒精的味道打濕了紙鈔,女人的嬌笑被男人化作浪潮,善男信女牛鬼蛇神,黑天黑夜阿貓阿狗,每個靈魂都在作嘔。
這紅塵俗世,愛情從來都不曾放過誰,越是從爛泥一般的歡場裏生根發芽的愛情,越是血腥到讓人撕心裂肺。
你曾與我怦然歡喜,豈料愛情
徒。有。虛。名。
···········
「分手時內疚的你一轉臉,為日後不想有什麼牽連。」
離開蕭裏後,我常夢見他,夢醒時分一臉眼淚,渾然不覺。
我懷孕的第四個月,又出現了先兆流產的征兆,嚇得我直接搬進了醫院住,醫生對我的體質直搖頭,用英文告訴我,我的身體實在是太差,以後會越來越危險,問我還要不要生。
當時的我直勾勾看著醫生,回答她,我要生。
拚盡一切,也要生下來。
我是一個人來看醫生的,醫生大概能猜出一些什麼,但是他們比較善良,偶爾也會鼓勵我一個人好好生活,盡全力給我最大的善意。
我感謝這些醫生沒有帶著不懷好意的眼神來揣測我,住院期間經常有小護士給我送點吃的,還有一個男醫生對我表白,說願意和我一起撫養孩子。
外國人從來都是不在意前夫或者前妻的小孩的,在他們眼裏都是天使,於是這位男醫生對我說,薄,給我個機會,你一個人帶孩子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