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在清把朋友圈截了個圖發給蕭裏。
他說,小顏孩子生了。
蕭裏渾身一顫,比他預計的預產期早了一個月,看來是早產。
也不知道小孩和大人怎麼樣。
點開圖片的時候,心髒卻驟然停了半秒,隨後,每一次跳動都開始牽扯出一種細碎的疼痛感。
照片裏有兩個小嬰兒,一男一女,還沒睜開眼睛,像兩個小老頭兒。
蕭裏紅著眼睛發過去一句語音,“媽的,這麼醜,跟別人生的,就是難看。”
陸在清無語了,“你就是嫉妒。”
沒有。
蕭裏喃喃著,他……一點都沒有嫉妒。
······
第一年,我在大雪紛飛時出門采購,打算過年,回家喂奶,小孩子慢慢長大了,眼睛睜開的時候,帶著對這個世界所有的好奇和渴望。
傅暮終說,“你要是嫌多,給我一個唄,我正好沒法生小孩。”
我說,“滾蛋。”
傅暮終說,“買一個買一個,給我家做童養媳。”
“想得美。”我笑著說,“傅家不夠格兒。”
“靠,中央軍區的傅家都不夠格兒,你胃口夠大啊,怎麼著,打算以後讓薄蔚當總統啊?”
我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對的,我就是總統他媽。”
“快醒醒啊。”傅暮終也樂了,一邊打遊戲一邊對我說,“誒,你抱你兒子過來,我教他打遊戲。”
我在廚房擇菜,隨便傅暮終去逗我的兒女玩,後來晚飯我們兩個人吃了,傅暮終說,“唉,真好,要是我家福臻在這兒也就好了。”
我說,“哦,原來你喜歡福臻啊。”是挺帥的。
傅暮終呸了一聲,“我很快就要回國了,你打算怎麼辦?一個人留在新西蘭?”
我點點頭,“嗯。”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傅暮終給了我挺多安慰的,我挺感激他。
後來我女兒開口說話了,第一個喊的人是傅暮終,“爸爸——”
傅暮終臉上什麼臉色都有,赤紅黃綠青藍紫,挨個兒過了一遍,最後一臉嚴肅對薄妤說,“我不是你爸爸。”
薄妤小腦瓜子轉得特別快,“媽媽——”
“不是,怎麼還給我變了個性呢……”傅暮終說,“我不是你們爸爸,我是你們媽媽的朋友,可以喊我叔叔——叔叔,書屋叔——”
“蘇蘇……”薄妤牙牙學語。
傅暮終跟著傻樂,就像他孩子似的,“聽到蕭裏孩子喊我爸爸,感覺真爽。”
我也笑了,“有什麼可樂的,薄妤,來,喊媽媽。”
“媽媽。”
·······
第二年夏天,我帶著薄蔚和薄妤在新西蘭別墅的花園裏血散步,隔著無數個時差,蕭裏在白城街邊穿梭,穿著一件薄薄的防曬衣,臉龐白皙俊美,眼神卻如同死水,冰冷到沒有一絲感情。
我們在平行世界不停地擦肩。
第三年,薄蔚開始認字,薄妤經常爬過去和他打架,但是薄蔚很讓著自己的妹妹,小小年紀相當有紳士風度,我給他們倆都訂了禮服西裝,把一雙兒女打扮得漂漂亮亮。
我在想,蕭裏,你會不會知道,我們之間有一對這麼漂亮的孩子。
第四年,薄蔚有了自己初步的認知和思想,我和他坦白了我跟蕭裏之間的一切,薄蔚用英文對我說,沒關係,媽咪,現在有我。
我抱著他們哭了一晚上,遠在白城的蕭裏依舊醉生夢死,似乎再也沒有什麼大事值得他留意。
第五年,小梨頭考出了博士,邀請我回國吃飯,我再沒猶豫,也了無害怕膽怯,抱起薄蔚和薄妤回國,飛機在雲層穿梭,如同飛入時光洪流,點點滴滴,都是和蕭裏有關。
再見時,我已是兩位孩子的母親,他身邊有了新的網紅麵孔陪伴。隻是這次不同的是,他變了。
曾經輕佻風流不可一世,如今深沉冷漠再無波瀾。
遠遠地站著,我看見小梨頭,也看見了身邊一群老朋友,忽然間感慨時光蹉跎。
原來我們之間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小梨頭特別激動,不停地揮手,我還在排隊慢慢走出來,急不了,但是外麵接機的大家顯然已經激動了。
陸在清那是那副不正經的模樣,對我說,“熱烈歡迎薄小顏同誌回家!”
機場裏的人紛紛看我們,我覺得有點丟人,笑著喊了一聲,“別說了,太丟人了。”
“唉,別提,還有更丟人的。”陸在清說,“你哥做了個接機牌,醜死了,你想看嗎?”薄謄臉色都變了。
我靠,我立刻擺手,“別別別,我一世英名!”
大家都在歡笑,可是我看見人群之中有人沉默,眼神如同深淵。
好久不見,別來無恙。我在心裏默念。
出來的時候,大家挨個上來跟我打招呼,唯獨蕭裏落在最後。
再後來他上前的時候,或許想和我握手,但是我先一步握住了小梨頭的手,看著他伸出手又落空。
一別經年,物是人非。
那一瞬間,這五年間曾經已經被蕭裏磨滅的所有痛徹心扉再一次回到他的身體裏。
原來身體什麼都沒忘記。
原來麻木隻是假象,迷惑了他,甚至騙過了所有人。
那種疼痛感,不管多久,隻要出現一次,就可以侵襲他所有的知覺。
心髒就早就被這種痛覺從內到外侵蝕得一片血腥泥濘,他看著我,如同回到了五年前,我還是他手心撲火的飛蛾。
那一刻,所有回憶從時空裂縫裏撕裂而出,所有狂風呼嘯感情沸騰的夜晚,我曾哭喊著一遍遍質問,蕭裏,為什麼這麼對我?
我曾失去自我為他墮落,哪怕身負惡名千夫所指。
我曾午夜夢回被夢驚醒,是他一遍遍推我入深淵。
一眨眼思緒又被冰冷的現實拉扯回到了此時此刻——
我們代號相稱,互不相認。
我風平浪靜,他撕心裂肺。
「難道愛本身可愛在於束縛。
無奈你我牽過手,沒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