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見麵的時間實在是太短,短到我和蕭裏對視幾秒就結束了,後來我轉頭的時候,有人從不遠處哐當一下撞過來。
“媽咪,上個廁所你就沒影了,不怕我和薄妤走丟嗎?”
我笑著抓了一把薄蔚的頭發,“你這不是找到了麼?”
薄蔚雙手叉腰,“是麼,你還很得意是不是?每次去商場你不見的時候,都是我和薄妤自己去前台找小姐姐給我們播放公共喇叭——‘薄顏女士,您的小孩正在前台等您,請您聽到廣告立刻回到服務台來,不要走丟。’這種話,到底誰是家長啊,唉,真心累。”
薄蔚說完還頗為老成歎了口氣,薄妤在一邊咯咯笑,“媽媽是小孩!”
我看見小梨頭嘴巴張得老大,指著薄蔚和薄妤,尖叫一聲,“我的幹兒子幹女兒!!!”
所有人都一哄上去摸他們,薄蔚和薄妤戴著口罩,新西蘭的空氣太好,我怕他們一下子回到國內受不了直接會吐,所以給他們戴上了防塵口罩,畢竟小孩子的呼吸道比較稚嫩。
這個還是傅暮終告訴我的,他說,老子一回國到機場就扒拉著垃圾桶幹嘔,誠不欺你!
於是我這次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唯有蕭裏站在一邊,看著我的孩子,眼神冰冷,細細看去,可能還有些寒意。
我無聲地笑了笑,他總不會想到這是我和他的孩子,畢竟在他眼裏我和每個男人都有來往。
——或許也的確是這樣,我在大眾眼裏,就是這個名聲。
不過如今我一雙兒女倒是很可愛,小梨頭盯著薄蔚露在外麵的眼睛看了半晌,“你這雙眼皮是割的吧?”
薄蔚很自豪,“我媽咪生得好!”
薄妤也搶著擠過來,“幹媽幹媽,你看我,我睫毛也很長!”
小梨頭笑得特別開心,“哈哈!睫毛長像你媽,雙眼皮深像蕭——”話沒說完咯噔一下,小梨頭當場閉了嘴巴。
蕭裏的眼神直接沉了下去,陸在清也扭頭去看蕭裏,怪叫了一聲,“蕭裏雙眼皮也很深,過來,要不要認個幹爹?”
蕭裏幾乎是咬牙切齒,從牙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不,必,了!”
我沒去在意蕭裏的情緒,小梨頭拉著薄妤走了,薄蔚就跟著我哥,一路上喊著舅舅,我哥一個大冰山愣是耳根子都紅了,被小孩子哄得暈頭轉向,恨不得現在把整個薄家送給他,大家都哈哈大笑。
“完了,輩分憑空升級了。”
江凜和陸在清道,“那我也是當舅舅的人了。”
“你就占薄顏的小孩兒便宜吧!”前麵的費矢說了一句,隨後問我,“去哪兒?”
我笑著搖搖頭,“目前沒想好,去酒店開房吧。”
“一回國就開房,你有沒有把薄家當自己家?”
費矢從後視鏡裏看我,“不回薄家?”
我尷尬地說,“不回。”
我看見薄謄的表情僵了僵,片刻後才恢複了一臉冷漠的樣子。
隨後費矢還是替我們開車去了酒店,蕭裏正好坐在我隔壁,一路上臉色沉默,我見他眼神冰冷,像是不大想和我搭理的樣子,幹脆連最後一點和他打個招呼的念頭也放棄了。
算了,舊情人相見能不腥風血雨就已經很好了,我還指望蕭裏給我好臉色,怎麼可能……
開完房間放好行李,薄蔚跳上床踩來踩去,我說,“下來,不可以這麼沒規矩。”
“sorry。”薄蔚摘掉了臉上的口罩,用英文說,“媽咪,我下次不會了。”
“哥哥你該學我,我乖。”薄妤換了平底鞋,她一直很愛漂亮,出門喜歡穿短短的小粗跟,就像一個小公主,如今到了酒店裏倒是換上了平底皮鞋,對我說,“媽咪,我們要在白城呆多久?”
“嗯?大概等到小梨頭最近生日過去吧。”我笑著說,“她要生日了,你們知道嗎?記得祝她生日快樂。”
“哇!祝福梨頭幹媽!”薄蔚扒著門,“我現在就去找她!她在下麵一層對不對?”
“對。”我給薄妤換衣服,“坐電梯小心,注意安全。”
“好。”薄蔚關門跑了出去,走在走廊過道上的時候,忽然間一頭撞上了一個人。
“呀——”薄蔚家教良好,本能反應是喊了一句sorry,抬頭發現是蕭裏的時候,頓時眉開眼笑,原來是熟人,下意識用英文道,“嘿帥哥,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蕭裏卻像是僵了一樣,不可置信盯著薄蔚的臉,下一秒,身體開始隱隱顫抖。
他伸手猛地摁住了薄蔚的肩膀,一字一句,用盡力氣,哪怕聲線還是帶細微的哆嗦,他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了,“你的父親是誰?”
薄蔚被蕭裏這副紅著眼睛的樣子嚇了一跳,退後幾步,又被蕭裏狠狠抓住。
他不是故意的,但是薄蔚害怕了,“你……你想幹嘛……我媽咪說了,不能跟陌生人說我的家庭消息……”
“是誰?”
蕭裏渾身都在發抖了,氣血上湧的時候,胸口掀起驚濤駭浪。
他,之前一直都沒注意薄蔚的臉,畢竟兩個小孩剛剛也戴著口罩。
他一直都沒注意。
可是現在麵對麵和薄蔚撞上了,才發現薄蔚這張臉……這張臉——
蕭裏現在意識一片混亂,和薄蔚在走廊過道裏對視,那幾秒如同有無數回憶洪流在他耳邊叫囂著奔騰而過,萬千洪荒打上礁石,碰撞出記憶的碎片。
薄蔚的眉,薄蔚的眼。
蕭裏怔怔看著薄蔚,薄蔚忽然間覺得這種感覺不是壓迫,不是危險,是眼前的男人,在緊張,在崩潰。
隨後,他眼睜睜看著那個高高瘦瘦的叔叔,冷著一張臉又酷又帥的叔叔,忽然間蹲下來,猩紅的眼裏直接淌出了淚。
是淚,真真切切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薄蔚的手背上。
薄蔚嚇了一跳,“哦不,上帝,我怎麼能把大人弄哭了。叔叔您能別哭嗎,我不是故意的,原諒我,真的,我很抱歉……”
“不是你的錯。”
蕭裏喃喃著,眼淚模糊了視野,薄蔚的臉逐漸看不清晰,他便用力睜大了眼睛,想仔細看。
想仔細見證。
這個孩子……
蕭裏的手指不停地顫抖著,甚至快要按不住薄蔚,若不是有薄蔚靠著,他怕他下一秒就要失去支撐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