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鴻皙仿佛是太後的親兒子,如此個性子,孝珍太後應該也夠操心的。六年前厲鴻澈登帝位,厲鴻皙應該隻有十一二歲。結合孝珍太後對她腹中之子的不大傷心,梁荷頌腦海裏閃過一個可怕的猜想,又迅速否定了。應該不至於吧……
當夜厲鴻澈沒有來雙菱軒,而是去了欣蘭宮。貴妃想當與副後,與正宮皇後也就一步之遙。這也好理解,畢竟外賓在,來她一個嬪的屋子裏,未免太掃淑貴妃的臉麵,何況她操勞這麼多日,情麵上也該去看看。
不過,厲鴻澈雖沒有來,參湯倒也按時送到了。
翻來覆去,梁荷頌睡不著,說不清哪裏不對,一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是白天莊婕妤那些冷嘲熱諷,還有下棋比試烏圖雅說的那番話。
睡不著,幹脆不睡了。
梁荷頌剛起身,便見賢太妃從窗戶那兒擠進來,又胖了一圈!嘴裏還叼著條蔥花豆豉魚,放桌上。
“來,給你的!”
賢太妃大方地將魚一放,蹲坐,舔爪子,一雙眼睛亮堂堂的。
“多……多謝太妃娘娘。”看了一眼那貓口水,梁荷頌覺得……“不過嬪妾還不餓。”
賢太妃坐下,讓梁荷頌倒了酒,與她談心。
“我知道你心頭難受。但身在這高牆之內,作為天子的女人,委屈多了去了。除非他願意為你放棄江山,事事以你為重,那或許可以順心順意。”
無奈一笑,梁荷頌看了看外頭圓圓的月亮。“我自己的斤兩自己還是清楚的,怎麼可能敵得過江山社稷……哪怕就算可能,我也不會願意皇上為了我棄江山,成一個不顧大局的男人。”
賢太妃揚起毛茸茸的小腦袋,綠幽幽的眼睛讚賞。
“哀家倒是沒看出來,你這般顧全大局,心懷寬廣。”
“太妃娘娘誤會了,嬪妾哪有那般大義胸懷。隻是縱觀曆史上,將女人至於國家社稷之上的君王,幾乎無一個落得好下場,背負千古罵名,多少亡國,多少慘死。若一個帝王把女子置於江山社稷之上,那便是末路的時候了。連唐玄宗那樣的明君最後也一樣沒有逃出這套規則……若那般,最後毀滅的,是兩個人。”
賢太妃突然沉默了。兩人,啊不,是一人一貓,就這麼靜坐看月亮圓圓的臉盤子。過了好一會兒,賢太妃尖突突的小嘴兒胡子往兩邊一扯,歎了口氣。
“沒想到哀家幾十年的心結、疑惑,直到今晚聽了你的話才明白了……”
梁荷頌側目。“太妃娘娘有什麼疑惑?”
較之平日,賢太妃變得格外正經、有人樣——它隻有在想起舜熙先帝之事時,貓臉上才會如此高深莫測的表情。
“沒什麼,就是想起當年哀家為賢妃時心頭的一點困頓。”
若帝王做不好帝王,那還拿什麼來愛你。到時候毀滅的,是兩個人,甚至還有百姓。
坐了一會兒,賢太妃有些坐不住了,瞄了一眼那魚,克製的問:“你真不餓?”
“嬪妾不餓。”
魚香味直往鼻子裏鑽!賢太妃舔刮了下嘴毛,抖了抖胡子。“丟了實在可惜,要不……”它吞了吞口水,“要不你吃一半兒,哀家吃一半兒,如何?”
“太妃娘娘吃吧,嬪妾就不吃了。”
“唉別,哀家是弄來給你填肚子的!”賢太妃一口否了,頓了頓,“要不你吃一口,我把剩下的都吃了,怎麼樣?”
“……”梁荷頌揚起自認為真誠無比的眼睛,“太妃娘娘放心用膳吧,嬪妾真的一口都吃不下。”
賢太妃邊吃邊嗚嗚哇哇地說著“那就不客氣了”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