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心的澎湃幾乎超越極限,就在他手觸到我肩的那一瞬間,便突然爆發。卻又像泄了氣的皮球,嘶嘶地沒有力量。
“你不是真的愛我。”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開口,還是我計較這個問題比計較他對姐姐和睿哥哥的傷害更多一些?
“你不是真的愛我!”一旦開口,憤懣之氣再也無法壓抑,噴薄而出:“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捶打著他的胸膛,用了十二分的力氣。瘦弱的胸膛立時像鼓腔般“空、空”作響。
也許在門邊那半晌,他是做好我要質問關於姐姐的問題,甚至可能都想好了說辭。卻突然遇到我的臨時變卦,一時間運籌帷幄的君王也失了分寸,手足無措。
“綰蘇,”他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綰蘇,巧兒,巧兒!你怎麼了?”
我收了聲音,伸手拂開他捏住我肩膀的手。其實這個動作毫無意義,他的臉近在咫尺。我不過需要一個動作以顯示自己刻意的生疏。
“天家無情,君王無愛。你的婚姻都是為了你的江山而選擇的。怎麼會有我這樣一個特例?從前我總是陶醉在自己編織的愛情美夢中。你寵年妃,我理解你政權不穩。你迫害手足,我也理解你身不由己。我總是替你找尋各種的理由,來欺騙自己你的愛情在我這裏,我就是為了你的愛而存在的。
但是是夢就終究會醒。你果真有愛情麼?也許有吧,比如你和皇後的舉案齊眉互相扶持。但絕對沒有在我這裏。你為什麼要特別對我?我一直不願想別的理由。可是有人清醒地告訴我,那不是愛,那隻是報恩。隻是對你自己生命的尊重!
我不置可否,內心是十分排斥這個說法。可是,我今天才知道,那就是真相!那就是真相!一個真有愛的人,怎麼忍心去那樣傷害他愛的人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我不顧一切隻是要發泄心裏長久以來理智壓抑著的怨懟。
其實早就傷了,在年妃去世的時候。
那樣寵愛過的妃子,說賜死就賜死了。哪怕有利益糾葛,哪怕從前種種都是彼此敷衍,終究恩愛過,終究纏綿過。那要心冷到什麼程度的人,才能下達這麼冷酷的命令!
那傷了的心,還維係著原來的模樣,支撐著我向前慢慢走。隻要一個顛簸,甚或一絲兒風,早就存在的裂縫就將它分崩離析,不複從前。那牆根下聽來的風言風語,就這樣崩潰了我努力掩蓋一冬的傷痕。
我隻是抽幹自己一般地哭著,聲嘶力竭。
四四也隻是鐵青著臉,維持著半擁我的姿勢。他從來就是這樣,嗬,我才發現,他從來就是這樣。每當我聲嘶力竭指控他的種種,他從來就是鐵青著臉沒有任何語言。難道從頭到尾,真的隻是我自己的獨角戲?
悲憤的淚水無從停歇,聲音卻已嘶啞,隻默默維持著哭泣的姿勢。眼前依舊是婆娑中藏青色的團龍常服,顯示著此人剛剛從勤政殿回來。
等不到回應解釋,仿佛是在默認。我越發地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