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我情緒激動地衝口而出，未及說完便自覺住嘴。
為什麼？還用問為什麼麼？睿哥哥為了救我，不惜暴露自己的身份和號召力。這樣的身份有著這樣的號召力，對任何一個當權者來說，對一個入侵民族的當權者來說，除了除之而後快外，還能有什麼選擇？或許是姐姐的哀求，或者是因為我的關係，無論如何四四算是法外開恩，留了他一條性命。隻是，這個留法，未免太過殘酷！
但我又有什麼資格去質問他？真正害得睿哥哥成這樣的元凶，不正是我麼？
眼淚再一次簌簌而下，我艱難吞下口水，啞聲開口：“我能，見見他們麼？”
四四重重歎了口氣：“還是不見的好！”
“不！”我的情緒再次決堤：“我要見，我要見我的姐姐！”
“好好，”四四無奈地輕撫著我的背：“就是要見，也不是你這個樣子去見。你是要鬧出人命來麼？”
我安靜下來，明白自己如此不冷靜，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心裏的怨氣也發泄得差不多，便收了脾氣，乖乖吃飯。
四四一如既往地忙碌，卻遲遲不提讓我去見姐姐的話。
我恣意發泄了一通脾氣，也不忍去打破這暴風雨後的寧靜，隻把這話題含在嘴邊，時時留心著再提的機會。
當我第N次替了小太監的值，欲言又止地杵在勤政殿門口。四四終於摔了手裏的奏折牽了我的手就走。
時值盛夏，又近晌午。雖是乘攆而來，到底酷暑難耐。下了車攆，首領太監蘇培盛趕忙著撐傘打扇。抬眼處卻是清涼一片。原來我們已經來到後山。
一弦飛瀑濺花驚玉，水汽氤氳。直落而下聚成一泓碧晶。對岸觀瀑亭前，一片翠竹，一攏香桂，掩映著一角飛簷。飛簷之下，是紅牆碧瓦，木門銅鎖。
“你自己進去吧，朕，在這等你。”香桂之下，四四第一次對我用了“朕”的自稱。我嘴角牽動一絲苦笑。富有四海，冷酷無情的君王，原來有著這樣敏感易傷的心。也許是自知這院子裏的所作所為，令人憎恨，不自覺就自己個兒先端起了抗拒疏遠的姿態。
我在心裏默默歎口氣，我為何如此了解你的心思？我憑什麼要去了解你的心思？就因為懂得，所以要包容更多？所以要原諒更多？
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哪裏鑽出來的侍衛望向我身後，樹影下的男人微不可查地頷首，便將目光投向那不知愁歡躍著的瀑布。我低著頭默默邁進侍衛開了鎖的木門，門又在我身後“依依呀呀”地掩上，沒有落鎖聲。
裏麵是個簡單的四合院，院子中間一顆楓樹長得茂盛。有仆人在掃著落葉，並沒有被我進來而驚動。屋前廊下，竹編的搖椅緩緩搖著，有過堂風吹過，帶起椅上假寐人的輕紡白麻布衣角。衣服甚為合體，就連此人因為少了胳膊和雙腿而身量嫌短的尺寸都剛剛好。可見縫衣之人心思綿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