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我帶你回家”
福惠才心滿意足地隨手扔了紙包，繼續歪在我懷裏，像是要睡覺。
我一隻手枕著他，一隻手輕輕在他身上拍著。
忽聽得稗子囈語：“姨娘，這下你再也不會離開福惠了。長翅膀的孩子又來啦，福惠的額娘已經被他們帶走了，為什麼還要來搶福惠的姨娘？……”
我聽得心頭大驚，伸手正欲搖醒他，突然腹部一陣絞痛，喉頭一甜，嘴角有什麼流了下來。
“來人啊——”我拚力叫道：“快來人啊——”
低頭看向福惠，殷紅的鮮血已經浸染了依舊嬰兒肥的小臉，雙眼欲合未合，唇邊兀自帶著心滿意足的微笑。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北京的夏天真是難捱啊，我從南向的窗子望出去，碧藍碧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這片天空也是從未來回到過去的麼？還是在平行的時空中，有著兩片同樣的天空？
我突然對這個時空厭倦，不如歸去啊不如歸去。
歸去或許貧困，或許孤苦，至少，沒有連孩子也放不過的陰謀爭鬥。
“娘娘該吃藥了。”落英比往日乖巧許多，服侍我把藥喝完，斂了眼中的憂慮，又默默退下。
我成日便是這樣呆在窗邊發呆，動也不想動。隻有稗子來時，我才強撐起一絲兒笑臉。
眉若她們忙和了一冬趕製的嬰兒衣服，也被她們偷偷拿去燒了。隻有姐姐送的繈褓，在我的堅持下留了下來。
八個月的胎兒，是已經成形的女嬰啊。倘若沒有意外，如今也已是粉嘟嘟惹人愛的天之驕女。可是，可是……
每當思緒稍稍涉及一點，我就忍不住淚水漣漣。嬤嬤說月子裏流淚可不好，往後該落病根了。
往後？還要往後做什麼？
四四震怒，查出一切都是皇後烏喇那拉氏的背後主使。已經幽禁於大佛堂。其餘涉案人等，具被車裂。
我聽完心神麻木，即使殘忍，我也無心力去顧及。
隻是皇後，多年的照拂維護，說她來害我，我實是不信。跟四四提了心中疑慮，四四隻是沉著臉囑我好生休養，這些事情，若非證據確鑿，外戚大臣也絕不會與他幹休。
我便住了嘴，專心悼念我可憐的女兒。即使是恨的，四四也絕不會要了皇後的命，這點我早就看清楚。
隻是稗子最近好像很忙，即使四四叮囑他，眉若軟語央求他多陪陪我，也阻止不了他四處奔走的腳步。我想，還是讓他玩去吧，陪著我做什麼呢？既然回了這個鑲金嵌玉的牢籠，還有幾日可以如此無憂慮？
“媽！”正想著他，他就進來，滿臉灰汗。
“在玩什麼？一身汗。”我接過眉若遞進來的帕子，嘴角噙著一絲笑意替他擦拭。
待眉若端了水出去，稗子滾到我懷裏貼著我耳朵說：“媽，你不開心是不是？我帶你走！”
“去哪裏啊？”我幫他把辮子拆開重新梳理，回到我身邊已經快兩個月，辮子兩邊也長起來青青的頭發茬。四四說讓他留起來改成清朝的辮子，稗子頗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