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素月
“難道他不是我親生的兒子麼？”四四抓住我的話柄逼問道，隨即又自己嗬嗬起來：“還好，才六歲，還來得及。”
我望著他鬢邊絲絲白發，悲從中來。來得及麼？曆史上雍正十三年，四四暴斃。如今已是雍正六年，隻剩七年。隻剩七年！你既不肯放下江山，當曆史的車輪碾過我所知道的曆史，七年之後，你讓我如何麵對？你讓我何去何從？七年之後，稗子也才十三歲，沒有外戚，沒有朝臣。而弘曆，青春正好，又有熹妃多年經營。勝負分明，毫無懸念。
四四見我久久不語，不由抬眼，正對上我滿目淒楚，一時愕然。我連忙收拾情緒繼續吃飯。
倒是四四，沉吟半晌，突然抓住我的手低低說道：“等弘享長大，我也該老得看不清奏折啦。到時候，我陪著你，遊山玩水。春覓新華，夏湖蕩舟，秋登峰頂，冬賞飄雪。你說可好？”
我才收拾的情緒再一次泛濫，扔了碗筷嚎啕大哭。你要我怎麼跟你說？難道我要告訴你，一切都來不及啦，隻有七年，你已經隻剩七年的壽命？你讓我怎麼開口？
四四被我哭得不知所措，索性坐到窗邊喝茶。稗子拍著我的背，惡狠狠地對四四說：“你總是惹媽哭，要不是我媽舍不得你，我早就帶著媽走了。這裏什麼都不好！”
四四氣的發笑，反問他：“你要帶你媽去哪裏？”
稗子知道不該回答，撇過臉去不理會。
這幾天我一直在思考到底該不該離開。畢竟還有七年，就算不願麵對最後的結局，畢竟依舊還可以如此相守七年。可是稗子，他能等我麼？
正發著呆，遠遠看見弘曆弘晝哥倆，想起好久沒有見過他們，不知道上次畫給他們的圖紙可有做出成品？於是連連揮手招呼。
弘晝向我這邊望了望，突然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頭也沒回地走了。他身旁的弘曆，自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
我心惻惻然，緩緩落下身子，跌坐在搖椅上。
“媽，你怎麼了？”稗子落在弘曆哥倆身後，下了學回來。
“沒事，你在書房都好嗎？”我強笑著。
稗子撇撇嘴：“一點都不好。唉，我也就應付應付，遲早我是要走的。”
“就算是要走，多學點東西也是好的。”我柔聲勸到。
“那些繞口的書有什麼用呢？還不如我島上的師傅，教我術數，鬥栱，榫卯，火藥……”
“你都學這些嗎？”我驚訝得合不攏嘴，我的兒子，你到底是在什麼樣的環境下長大？
“對啊，我們經常要跟別的島嶼開仗，不學，怎麼贏？”
猶豫徘徊中，又是三個寒暑。這期間我也持著腰牌偷偷出宮去見過金順金寶兄弟，才知道紅姑芙落也與他們搭上了線，如今她們的“怡紅攬月”已然十多家分院遍布南北。倘若果真出去，生活自是有保障的。
隻是想到從來沒有一件事情瞞過四四，我不知道這些年出宮去見他們時，身後有沒有影子。倘若我果真離他而去，是否他會惱羞成怒遷怒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