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皇帝麼？兒子做得來
我心頭大慟，眼眶下一片濡濕，嘴唇蠕動了幾下，終究什麼也沒說出口。隻覺得渾身像是被抽了真空，再無半分力氣。直直跌坐在了青石板上。
素月痛哭一陣，又說道：“當年所有人都指證福惠阿哥是從皇後娘娘宮中出來就去的您那裏。那是皇後真愛皇上，才會愛屋及烏，看您心疼這孩子，時時召來，讓人不敢欺辱。可是那市井街頭的小吃，皇後娘娘何曾理會過？皇上隻知道您失去的孩子，不辨黑白，隻想著找人出氣。卻不肯多回憶哪怕一層？倘若皇上能細細思量這件事所有的來龍去脈，仔細調查那驢打滾兒是從哪裏進到宮中的。我們娘娘如何能受這許多醃髒氣？一心記掛的人，卻讓她落得如此下場！”
說一段，素月又哭一段。哭得沒有力氣，也不管廊下灰塵多，就近倚坐下去。這哪裏還是當年最愛湖藍色幹淨講究的素月姑姑？一身褪得看不出顏色的棉布衣服，領口和手肘處都縫著藍布補丁，那補丁也磨得起毛發亮，幾乎要裂開。
我勉力爬起來，晃晃悠悠地向素月走去：“姐姐，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斑駁的朱漆廊柱擋住了素月的麵容，我隻聽見一聲微不可查的歎息：“皇後娘娘的遺言，其實隻有一句：警惕熹妃。”
“什麼？”我聽得恍惚，靠近問道。
廊柱後麵，斑駁的朱漆下，素月慘白著臉，雙眼微合，嘴角一縷鮮紅，刺目驚心。
“哇——”我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緩緩倒在她身邊。
我想我是該離去了，無論我是多麼不舍。即將到來的結局，年妃和皇後的淒慘離世，讓我開始懷疑一切，一切的感情。我隻覺得自己如同一頭蒼老的駱駝，機械地躑躅於沙漠中，再也找不到自己的綠洲。
“走吧。”我望著又高了不少的稗子，意冷地說。
“好。”
這三年，稗子讓我不斷樹立對他的信心。如今我完全相信他能帶我離開，隻是最終，我也沒有想到我們離開的方式，竟是如此華麗。
當熱氣球緩緩升空，身旁忽然一片箭海。羽箭嗖嗖飛上來又落下。座艙外裹了草繩，即使有箭射中，也被草繩夾住，傷不到我們。
我窩在座艙裏，明明白白地知道，身下離我越來越遠的，是我始終不願離開的男人。此時他瞪著因為操持皇後身後事而熬紅的雙眼，懷著讓他措手不及而對我的怨恨，卻無可奈何地看著我們離開。
稗子一直緊張地看著我，生怕我突然反悔不肯走。我卻隻讓淚流成河，無聲無息。
“巧兒——”撕心裂肺的呼喊響徹雲霄。
“巧兒——”
“巧兒——”
我承受不住，扒著坐艙痛哭出聲：“雍正十三年，我來接你。你等著我！”喊完這些話，我隻覺得有風穿過胸腔，那裏空落落的，什麼也沒有。
騰地一陣勁風貼著我額頭直衝上去，我還保持著向下看的姿勢。幼誠冷酷的身影傲然而立，手中一支西洋火冒步槍，還保持發射的姿勢。一直向上的座艙突然一陣顛簸，稗子突然緊緊抱住我：“媽，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