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廝殺,能奈我何(1 / 3)

鳳夙雙眸漆黑明亮,嘴角帶著淺笑,然而配上那樣冰冷的目光,相信任何人見了,都會覺得心中發寒。

目標直指紫葫蘆,船家見勢不妙,早就倉惶躲了起來,河流宛如濃墨揮灑,無人劃槳,孤舟泛遊其上,顛簸異常。

夜風灌入窗戶,黑衣女子廣袖輕拂,頓時狂風乍起,衣袂翻飛間,如墨般的長發肆意飛舞,驀然出手,掌法快如閃電直逼老道麵門。

老道雙眸驟緊,騰空回旋閃避的同時向鳳夙發出一掌。這一掌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凶險的很,若對方內力稍遜,定會震碎內腑當場斃命。

然而女子不動聲色的看著他欺身而至,直到那掌法越來越近,淩厲的殺氣眼見就要震碎她的內腑,可就在這個時候,她忽然身體後仰下彎,袖間寒芒疾射而出。

老道猝不及防,險些中招,倉惶飛身疾退。

船艙內燈火搖曳,又是一陣風吹來,燈火瞬間熄滅,艙內一片漆黑。

黑暗裏,桌椅快速移動,宛如怪石嶙峋,鳳夙驚覺老道在擺陣的當口,已有拂塵宛如毒蛇一般纏繞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後一點點的勒緊。

咒語聲冷冰冰的響起,好比幽穀回聲,魔音入耳,仿佛能夠在瞬間就迷失了心智。

那些過往可怕的記憶瞬間浮現在腦海中,鳳夙想起破宮那一夜,父皇和母後是怎麼在她麵前慘死?真心相待的學生又是怎樣將她陷害致死?

鳳夙似乎陷進魔怔裏不可自拔,老道嘴角泛起譏嘲冷笑,隻要他手中拂塵力道加重,鳳夙必死無疑。

拂塵還不待結束鳳夙的生命,原本眼神空洞的鳳夙忽然雙眸清洌,快速出手迅速點了他的穴道,令老道一時間動彈不得錯愕震驚的瞪著她。

鳳夙緩緩說道:“這樣的陣法太過陰險毒辣,如此看來,所謂正道中人不過如此。”

老道麵色陰沉,察覺鳳夙輕易取走了他的紫葫蘆,雙眸瞬間寒光乍現。

“師父——”莫言適應黑暗目睹師父受製於人,焦急的想要出手相救,然而卻被一物隔空擊中昏睡穴,當即昏倒在地。

“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你究竟是何人?”老道目光陰毒,話語冰寒刺骨。

“是人是鬼,你又能奈我何?”

簡簡單單一句話,刺得老道心口發疼,怒極反笑,笑聲滲人:“今夜你使詐贏了我,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老道無事來垂釣,殺生也為度天道?言行偏激陰毒,但罪不至死。”他有一個好徒弟,看到莫言,難免會想到燕簫。

同樣為人弟子,差別怎麼這麼大呢?

老道看著鳳夙,她說這話的時候,雙眸仿佛被薄霧籠罩,可是凝神一看,卻發現她在淺笑,眼角微微眯了起來,仿佛是很高興的樣子。

她……究竟是誰?

“哎……”這已經是三娘第九次歎氣了。

鳳夙手握韁繩不動聲色,月光流瀉在身,於是那張刀疤容顏在暗夜裏愈發顯得喜怒難測。

前半夜剛下過雨,林間野草繁榮茂盛,密密麻麻的樹木宛如夜間鬼魅,透出猙獰之姿。

馬走的很慢,顯然鳳夙並不急著趕路,坐在馬背之上甚至還有些昏昏欲睡。

又是一聲長歎,最終三娘率先沉不住氣,衣袂翻飛,身姿宛如飛燕轉瞬便飛到了鳳夙馬匹前麵。

“姑娘,放虎歸山,後患無窮,你可知那老道是誰?”

“嗯。”鳳夙尚還閉著雙眸,淡淡道:“是誰?”

三娘緩聲道:“他叫軒轅澈,道法冠絕天下無人能及。知曉他性格的人定會避而遠之,此人雖為正派之首卻對妖魅亡靈極為舐殺。想當年,他自負甚高,道宗主人之位原本非他莫屬,但因他心狠手辣、嗜殺成性,道宗長老合議之下,最終將道宗之位傳給了若水。”

這一次,鳳夙睜開了雙眸:“若水是誰?”

“若水是軒轅澈的師弟,雖然道法平平,但卻心懷大仁慈,道宗由他傳承,倒是萬幸的很,若是軒轅澈做了道宗主人,隻怕現如今朗朗乾坤早已沒有我們這些孤魂野鬼的容身之處。”三娘言罷,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鳳夙:“姑娘,軒轅澈生平記仇,此番大意敗給你,定會記恨在心,來日冤家路窄碰在一起,纏鬥打殺在所難免,我擔心……”

“三娘。”鳳夙忽然出聲,聲音不大,但卻清洌有力:“我今日……不想殺人。”

三娘訝異的看著鳳夙,心狠手辣的女人忽然說不想殺人,天下紅雨了嗎?

三娘連忙抬頭望天,夜空陰雲密布,但她很確信此刻沒有下雨。

“姑娘,你是不是發燒了?”三娘說著,身體前傾,右手掌心原本要撫摸鳳夙額頭,但卻穿透而過,這才想起自己是魂魄,沒辦法接觸人類。

馬蹄踏上青草,窸窸窣窣,鳳夙漆黑的雙眸流露出一絲悲憫:“今天是我的生辰日。”

三娘微愣,皺眉道:“姑娘怎不早說,如今身處荒郊夜色深沉,這可如何是好?”

鳳夙聲息淺淡:“兒女的生辰日,父母的苦難日,如今我猶在,父母卻早已魂斷九泉。”

三娘心有所觸:“姑娘,很少聽你提起你的過去。”

“過往之事不堪回首,沒事提它做什麼?”

鳳夙聲音孤傲,似水滴砸落在地,四散濺開,隻留下說不出的淒冷和落寞。

三娘沉默了一下,認真的看著鳳夙:“我也是孤兒,如果姑娘不嫌棄的話,今後三娘便是姑娘的親人。死人跟活人不同,隻要我魂魄在這世上一天,我便永遠不會離開姑娘。”

聽到這樣的話語,有笑意映上鳳夙的眉宇。親人,從今日起,她有親人了嗎?

前塵過往,鳳夙站在密室裏,透過小孔親眼目睹雙親在她麵前自殺殉國,上萬人殉國的茫茫人海中,理應有她的存在,但她僥幸逃了。

豔紅的鮮血仿佛紅毯鋪就,一圈圈擴大的血色漣漪,定然滾燙炙熱,但在鳳夙的心裏卻下了一場隆冬大雪。

有淚,砸落在她的手心,她緊緊的攥著,一片濡濕。

血親消失在蒼茫人世間,從此以後天大地大卻也隻有她一人孤苦在世。這種痛,足以痛徹骨髓。

擁有親人的人永遠都不會懂失去親人的痛苦,所以當三娘對鳳夙說從此以後她們是親人時,鳳夙無心,所以無從感動,但是那樣的笑容卻是真摯到了極點。

第一次發現,三娘收斂豔鬼本質,說起話來倒是中聽的很。

那日紅池相誘,三娘險些魂飛魄散,用三娘的話說,流年不利,倒了八輩子的黴才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先是被楮墨龍體所傷,還未倉惶落定,緊接著又被軒轅澈收了魂魄,被囚紫葫蘆裏多日,每日三娘叫罵不休,軒轅澈一概置之不理,期間封過三娘的嘴,倒也落得耳根子清淨。

三娘一邊講述這些日子經受的委屈,一邊垂淚不止。三娘淚水宛如掉了線的玉珠,從不離手的紅色手帕瞬間便因淚水浸染顏色暗沉。

鳳夙任由她哭了好一會兒,眼見淚水越流越洶湧,全然沒有止住的趨勢,終於明白軒轅澈為什麼會封住三娘的嘴,實在是太聒噪,太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