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劉易斯定了定神,問道,“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警察不客氣地說:“我們收到實名舉報,指你們集團涉嫌洗黑錢,我們是來循例檢查一下的,希望你能配合。”
“沒問題。”劉易斯表示出很配合的態度,“對了,既然是‘實名舉報’,那我能知道對方是誰嗎?”
“你們的老朋友了,”警察笑笑,“修斯。”
劉易斯愣住了。
警察們前來調查,劉易斯當然是配合的,但他的心裏直犯嘀咕:修斯?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劉易斯被帶到了警局接受調查,倒是坦蕩蕩的。警察們隨便問了幾句,就讓他回家了。
但是,“傲鷹”涉嫌洗黑錢,總裁被帶去警局問話,這樣的事情還是很容易引發關注的。
這些天,因為之前修斯捅的簍子,“傲鷹”的狀況已經很糟糕了,又加上這次舉報,實在是雪上加霜。股價狂瀉,股民們都罵道:“你們直接倒閉得了!”
劉易斯也顧不上這些了,離開了警局便直接回家。剛踏入家門,他便見老劉急匆匆地迎上來。
老劉隻說:“你可沒事兒吧?”
“沒、沒事兒,”劉易斯搖搖頭,“他們說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他們也可能看我新上任的,什麼都不清楚,就很快放我回來了。”
老劉點點頭,又歎了口氣,摸著胸口說:“這些天我總覺得不安,可能……”
“怎麼了?”劉易斯問。
老劉歎了口氣,拿出了一張紙,塞到了劉易斯的手裏:“這個你拿著。”
“這是什麼?”劉易斯疑惑地攤開手掌,隻見手心裏放著一張疊好的紙。他好奇地把紙張打開,發現是一張小紙條,上麵寫著兩串數字。劉易斯心裏一跳,說:“這……這是瑞士銀行的賬戶和密碼嗎?”
一般人,誰會在瑞士銀行裏開賬戶,並這樣顫顫兢兢地保存著呢?
劉易斯咽了咽唾沫:“這裏麵的錢是怎麼來的?”
“你別問這麼多!”老劉搖頭,說,“我從老熟人那兒打聽到了,修斯手裏好像真的有點東西。這次舉報……我怕我保不住了,要是‘傲鷹’也撐不住,你趕緊出國,靠著這筆錢,下半輩子也無憂了。”
劉易斯背脊發涼,說:“這是贓款……”
“噓!”老劉做了噤聲的手勢,“這件事你沒參與過,和你沒有關係!”
劉易斯的心內五味雜陳,他不知此刻應該憤怒、悲傷還是感動?
身為罪犯的父親在最後關頭將贓款交給了自己?
劉易斯總以為自己已經能迎接所有打擊了,卻不知道生活可以給他一記又一記的重錘!他現在真是眼冒金星、頭暈目眩,連東南西北都不會分了,就攢著那張薄薄的紙條,隻覺是刀子在割自己的皮肉。
劉易斯想起了自己和克涅的對話——克涅基本上找不到針對父親的證據,但如果……如果這個賬戶上交,那很可能就會成為讓父親入獄的關鍵性證據了。
但他要這麼做嗎?
劉易斯簡直似被五馬分屍一樣拉扯撕破。
他根本做不了這樣的決定!
他牙關發抖,看著父親,半晌說:“不,我不能要這個……”
說完,劉易斯像是避難一樣的,丟開紙團就要走。老劉卻撿起紙條,慌忙拉住他:“別,這……這裏麵還有你媽死亡的賠償金呢,你拿著也不過分啊!”
劉易斯怔住了:“什麼?”
“咳咳。”老劉清清嗓子,頗不自在地說,“當時,你媽死了之後。他們聯係我,說,不好意思,殺了我老婆,所以賠了我一筆錢。”
劉易斯的血管像是被冰封住了一樣,臉都發青了:“你……所以,你就拿了?”
“嗯,有好過沒有啊。”老劉勸慰說。
劉易斯的腦子裏一片轟鳴。
他從未想過,事實可以那麼殘酷。
“行,我明白了。”劉易斯的聲音冷得似冰一樣,“那我拿著吧。”
說完,劉易斯便將紙條接過,珍重地揣進兜裏。
父子對望著,目光都閃爍著難言的感情。
“叮鈴鈴”——劉易斯的手機響了。
“喂,七叔?”劉易斯接過電話,問道,“怎麼了?警察沒有打擾你吧?”
七叔安然說:“沒有,你也知道,我在集團裏沒有職務,一切都和我沒關係的。”
劉易斯想想,便點頭,說:“是的。”
七叔在集團裏隻擔任董事會成員,沒有具體職務,也不負責任何項目,看起來非常清白。
“不過修斯那小子也太不夠意思了,居然玩舉報這一招兒!”七叔陰險一笑,“但我們也不弱。我今天已經讓媒體曝光,讓大家知道他根本不是索德爾的兒子了。”
多家媒體登出了DNA鑒定報告,指修斯和劉易斯是親兄弟。修斯因為爭產失敗,才行騙,盯上了沒有繼承人的奧迪斯特家族,假裝繼承人,可謂是“世紀大騙案”。
這些新聞造成了軒然大波,阿伊尼亞那邊都傳遍了。奧迪斯特家族肯定也聽到風聲了。
——
劉易斯獨自坐在陽台上,看著天邊的浮雲,心裏一片寂然。半晌,他強忍痛心,將瑞士銀行的賬戶密碼發給了克涅。
每輸入一個數字,就仿佛割了他一刀一樣。
真的要這樣?
親手將父親送進監獄?
劉易斯都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麵對這一切。
這也許,就是修斯想規避的局麵吧。
劉易斯無奈地合上了眼睛,準備小憩,卻聽到了電話鈴聲再次響起。
他無力地按了通話鍵:“喂?”
“小易?”修斯的聲音響起。
劉易斯睜開了眼睛,說:“找我?”
“DNA鑒定的事情是你做的嗎?”修斯問,但語氣不是質問,口氣很隨和,像是普通的問詢。
“嗯,”劉易斯答,“是我。”
修斯苦笑,說:“我那麼愛你,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劉易斯道:“我那麼愛你,你不也當我笨蛋?”
修斯笑了,道:“你記得嗎?上次你采集我的DNA的時候,我對你說什麼?”
劉易斯一怔。
——修斯當時說:“你要的我的命嗎?——要就拿去。”
劉易斯心中一軟,不覺紅了眼眶:“你為什麼總是要兜兜轉轉,有話不肯直說?”
修斯也無奈一歎,說:“因為我就是這樣的人。可能我心裏有病。”
劉易斯也相當無奈,隻問:“那你病好了嗎?”
“那得看你。”修斯說,“你是我的藥。”
劉易斯沉吟半晌,說:“你舉報‘傲鷹’,掌握了多少證據?”
“沒多少。”修斯說,“我的證據主要是針對七叔的。我隻是聲東擊西罷了。”
“難得你這麼坦白。”劉易斯無奈說道。
“是啊,很難得。”修斯說,“我不是說了,你是我的藥?”
劉易斯一歎,道:“那你以前為什麼不能坦白?”
修斯沉默半晌,道:“你知道的。”
劉易斯也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兒,劉易斯才問:“七叔真的還在洗黑錢嗎?”
“是的。”修斯回答,“他通過去賭場賭博、拍賣古董來洗黑錢。這些看起來是休閑活動,但其實是洗黑錢的常見行為。隻是他這樣的富貴閑人,閑來無事出國豪賭、一擲千金買古董,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罷了。隻要盯得足夠久,就一定能有收獲。”
劉易斯恍然大悟,又道:“那你盯得足夠久了?”
“足夠久了。”修斯答。
劉易斯沉默半晌,又道:“那你還有什麼瞞著我的嗎?”
修斯想了想,說:“還有一件事。”
“什麼?”
修斯道:“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你和我的關係,其中一個原因是我想和你光明正大的結婚。戒指我已經選好了。就是用母親的遺物,再改圈成你手指的大小,所以你搬家的時候找不到她的戒指,其實是我拿了。”
劉易斯的臉忽然漲紅,嘴裏卻是冷冰冰的:“那你拿了,就收著吧。我是不可能和你結婚的。”
聽著劉易斯冰冷的言語,修斯卻道:“我不信,你騙不了我的。”
“誰知道呢?”劉易斯冷冷地說著,“你還是關心一下你自己吧!”說完,劉易斯便掛了電話。
如同修斯想的那樣,當他舉報了“傲鷹”集團之後,七叔便覺得自己很安全了。因為他洗黑錢完全沒經過“傲鷹”集團,他也自認為做得相當隱蔽,基本上不會被發現。
劉易斯這邊也不露聲色,和平常一樣。
這天,劉易斯還約了七叔到了家裏晚飯。七叔也如約而來,來帶了兩瓶酒,一邊進來,一邊笑著說:“也該慶祝慶祝!”
“慶祝什麼?”老劉問道。
七叔便道:“修斯不是奧迪斯特家的兒子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的,銀行那邊卡他貸款了。他現在也發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