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裏轉悠了半天,我最終選擇了一處陽光並不算很灼熱的花園,偏僻又安靜,和安沐電話聯係之後,她片刻便將秀秀帶了過來。
即便離七月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可是氣溫卻隱隱有了些暑氣的悶熱感,一陣熱風吹過,剛坐下來的安沐,鬢角處便已經有了些細微的汗水,直到順著皮膚滴下來後,她才抬起頭對我說道:“外麵這麼熱,恐怕秀秀身體吃不消,我們重新找一個地方吧!”
想到孩子恐怕對溫度還沒有一個直觀的認識,她的身體實在不適合待在這樣的氣溫下,我采納了安沐的建議,沒有再找有陽光的地方,直接在住院部大樓的投影下停了下來,然後才征求秀秀,道:“秀秀,那邊實在太熱了,我們在這邊陰涼地方看遠處的陽光可以嗎?”
秀秀點了點頭,然後自己爬上了不鏽鋼長椅,接過我給她遞上的糖葫蘆,道謝之後卻沒有半點食欲,看著不遠處陽光下的花朵,一陣陣失神……
安沐順勢在秀秀身旁坐了下來,摟住她的腰,微微笑了笑,道:“天這麼熱,秀秀為什麼想出來曬太陽,現在身體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秀秀靠在安沐的懷裏,微微搖了搖頭,然後帶著回憶的表情說道:“我記得冬天天冷的時候,媽媽就會拉著我坐在太陽下,那時候爸爸彈著吉他,媽媽納著鞋墊子,我在院子中鬧著,一會兒讓媽媽教我繡花,一會兒讓爸爸教我彈吉他……”說著說著,秀秀用小手抹了抹眼睛,卻忍著不哭泣,繼續說道:“媽媽說,等我學會了繡花、彈吉他,他們就會離開我了,當時我哭鬧著不信,爸爸很疼我的把我摟在懷裏,一邊抽著煙,一邊教我彈著《往日時光》,他說以後想他們的時候,就可以唱……”
從秀秀的描述中,我的眼前仿佛在重演著這些真實的場景,夏元明唱著《往日時光》,翠芳滿足的納鞋底,這本該一直幸福下去的畫麵,如今卻變得支離破碎,讓一個孩子孤獨回味這些美好,實在太撕裂,太殘忍!
安沐閉著眼,淚水斷了線般的往下落著,卻緊緊的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來,我想她的心裏也同樣在翻湧著往事,隻是還是像曾經那般倔強,連自己痛痛快快的哭一場都不允許。
看著她們兩個人同時在我麵前哭泣,我快要被這壓抑的氣氛撕裂了,隻恨夏元明走的太瀟灑,看似重情重義,卻從來對不起愛她的人,對翠芳如此,對鬱馨也是如此,而他一失足,此刻卻成了無法看破的業障……
……
臨近五月的天氣變的越來越熱,一陣風忽然吹過,那在陽光下爭奇鬥豔的花朵,好似連帶著將整座城市和那流連花叢的蜂蝶都定格在了一幅繽紛的畫麵中,可那抽泣的聲音,又好似鑲嵌在了我靈魂中一般,在我的耳邊不斷的回蕩,於是我便穿梭在了靜態和動態之中,迅速的體會了一遍這世俗中的喜怒哀樂,然後失去了再去欣賞眼前風景的興趣。
靈魂被鞭撻的痛苦中,汗水好似在這一刻凝結成了顆粒的固體,我感到窒息,在窒息中,秀秀從安沐懷中坐起來,問我們道:“叔叔阿姨,我想唱那首《往日時光》,可以嗎?”
看著秀秀小心翼翼的模樣,我點了點頭,不言而喻,她又開始想那些冬日陽光下快樂的日子了。
安沐徹底奔潰了,彎著腰掩麵抽泣著,而我我終於用手背擦掉了眼淚,卻已經沒有能力去故作笑容,期待著她的歌唱。
秀秀從椅子上下來,然後雙手放在身後,晃動著身體唱到:“人生中最美的珍藏,正是那些往日時光,雖然窮得隻剩下快樂,身上穿著舊衣裳,海拉爾多雪的冬天,傳來三套車的歌唱,伊敏河旁溫柔的夏夜,手風琴聲在飄蕩,如今我們變了模樣,為了生活天天奔忙,但是隻要想起往日時光,你的眼睛就會發亮,人生中最美的珍藏,還是那些往日時光,朋友們舉起了啤酒,桌上隻有半根香腸,我們曾是最好的夥伴,共同分享歡樂悲傷,我們總唱啊朋友再見,還有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如今我們變了模樣,為了生活天天奔忙,但是隻要想起往日時光,你的眼睛就會發亮,如今我們變了模樣,生命依然充滿渴望,假如能夠回到往日時光,哪怕隻有一個晚上,假如能夠回到往日時光,哪怕隻有一個晚上……”
從秀秀剛一開口時,我便被震驚到了,聲音好聽到讓人不敢相信,而她的歌聲很快吸引了周圍的人群,此刻的她似乎並不怯場,或者說是將所有注意力和情緒都用在了唱歌上,在眾人感歎的時候,我卻有一種認同感,不愧是夏元明閨女,孩子小小年紀唱歌便很大氣,音調從低到高起伏很大,唱得蕩氣回腸又不乏對生活的柔情,她的聲音已經把在場的我們都給感染了,暖暖的流進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