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2 / 3)

“作孚兄,你說話啊。”何北衡催問。

盧作孚的大腦在急速轉動,是的,這確實是個警政合一、軍政合一、企業社會與公眾社會合一的,有利於事業建設與教育啟蒙同步推進的三峽“特區”。自己並不小看峽防局長這一職務,這是可以承載自己理想的;對於維護三峽航道安全是有好處的;對於江、巴、壁、合峽區的公共花園建設是有益的。他那眉宇間露出了不為人察覺的笑意。

“你不同意?”何北衡急了,端茶碗的手頻頻抖動,茶水撒出多半。

穿服務生服裝的翠月過來了,她用幹淨的白毛巾擦幹何北衡手上和茶幾上的茶水,揭開何北衡身前的茶碗蓋,提銅茶壺的右手劃個弧形,那滾燙的開水直奔茶碗。又為盧作孚添了開水:“二位有啥子事情喊一聲就是,我會熱心服務的。”聲如銀鈴,朝他倆甜甜一笑,水上飄般走去。

月色下,翠月那兩顆閃亮的眸子和摻茶功夫誘使何北衡的目光跟隨了她去:“啊,這小姑娘好清秀,茶技好老道!”

盧作孚笑道:“她叫翠月,原先是涪陵縣‘禦鑼’班子裏唱歌跳舞的,非要來我‘民生’輪做事,考慮到她要求堅決,又是水上人家後代,經過考核才錄用了她。她外公老淚縱橫送了她到這船上來。”

“哦,原來如此!嗯,你們這船上的服務不錯,好多人都這樣說。”

“承蒙誇獎。”

“呃,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何北衡很擔心盧作孚會拒絕,他曉得,楊森對盧作孚極為賞識,又深知盧作孚乃仁人君子,決不願意輕易負人。而今,劉湘與楊森是軍界對頭,多有過節,以至兵戎相見。怕他對此有所顧慮,“作孚兄,你對劉湘也許不甚了解,其實他也是求賢若渴、禮賢下士的,也有其治理好四川的追求。”

盧作孚聽了開懷大笑,謔謔喝茶。他其實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層,倒也為何北衡的真情和執著而動心:“大夫真能以義取人,先生真能以道自任,決就去。”他很喜歡韓愈的詩文,這是《送石處士序》一篇,其情景與此時大為相似。

何北衡似明非明:“作孚兄,你……”

盧作孚道:“北衡釋念。”

何北衡一愣,旋即大笑,拍盧作孚肩頭道:“好了,好了,我這一趟沒有白來了!”

風浪大了,輪船搖擺,兩人茶碗裏的茶水都晃蕩出來,就都端起茶碗喝茶。

何北衡道:“作孚兄,小弟以茶代酒,預先向你道賀了!”

下水輪船就是快捷,盧作孚與盧子英兄弟二人去前艙、後艙、駕駛艙和機房轉了一圈回到甲板上時,“名望”輪已經駛入嘉陵江三峽的最後一道峽口觀音峽了,眼看就要到重慶城了。輪船到達重慶後,上下了乘客還要趕往涪陵港。

“二哥,人們都說,你雖然隻是小學畢業,數學卻是了不得。看,這‘三隻輪船,兩條航線’硬還是讓你計算通了。”盧子英笑說,“你可是寫下了川江航運史上有創造性的篇章。”

盧子英說這事兒確實不簡單,本來,客貨量很大的“渝合”、“渝涪”航線,每條航線各需要兩艘輪船對開才能滿足需要的,這就得有四艘輪船才行。可民生公司隻有三艘輪船,卻依舊做到了。這就是盧作孚用數學計算解決了的難題。由於他時常隨船走這兩條航線,摸清楚了底細,從涪陵到重慶與自重慶到合川都是上水,輪船需要航行一個整天;而從合川到重慶與自重慶到涪陵都是下水,輪船航行隻需要半天。盧作孚計算後提出,讓三艘輪船分別依次以一天時間由涪陵上駛到重慶,又以一天時間上駛到合川,而後,第三天再以半天時間由合川下行到重慶,當天下午又以半天時間自重慶下行到涪陵。三艘輪船同時循環行駛在這兩條航線上。這樣,重慶、合川、涪陵三個城市就每天都有民生公司的輪船開出和到達了。

“子英,你也來吹捧我。”盧作孚笑道,“我身為民生公司的總經理,不千方百計為公司發展尋找出路啷個得行。”就想到現今自己身上的擔子太重,個人呢,倒是可以任勞任怨幹,可長此下去是會影響民生公司發展的,“啊,對了,子英,我跟你說,哪一天我要把一副擔子交給你呢。”

盧子英說:“二哥,你那擔子重,我啷個挑得起喲。”

“該挑的時候就得挑。”盧作孚擴胸道,被眼前這又稱文筆峽的有3 700米長的觀音峽的風光吸引住了。

“名望”輪“突突”行駛在碧綠的江水裏,兩岸巨石屹立,形如石笏。

盧子英也被吸引,指那石笏道:“看,‘文筆石’!”

盧作孚興致地看那石笏,看見了石笏上懸崖處的古刹,笑道:“‘觀音閣’,此峽以此閣而得名。嗨,這觀音峽的兩岸硬是絕壁萬仞、怪石嶙峋呢。”

“是呢,弄得這江水也蜿蜒曲折,這是嘉陵江小三峽中最險峻的峽口。”

這一段水道,灘多水急,礁石叢生,輪船隻得減慢速度行駛。

“叭,叭叭……”響起槍聲,幾艘木船從岸邊快速駛來。

“二哥,你快回船艙去,我立即集合護航隊的人!”盧子英說,匆匆走去。

盧作孚跟了盧子英走:“咦,遇到土匪了?”又想,也許又是軍閥,就又回過身走到船欄邊觀看。

這時候,船上乘客大呼小叫、騷亂起來。